柳天驕二話沒說,一家給了十文押金。他倒不怕人家貪他的錢,身邊有個讀書人呢,直接寫了個字據,押金是多少、收獲的價格是多少、質量要求是什麼都說得明明白白。
大家沒了顧慮,想着一天賺個幾文給家中孩子買個雞蛋吃便挺好,倒是完全沒想到後頭能靠着這個把家裡撐起來。
說好了豬下水的事情,兩人又跑去買鹵料,八角、茴香、草果、陳皮、香葉……零零總總加起來近二十種。
這麼多調料,别說吃過,衛文康以前聽都沒有聽過,不由好奇,“驕哥兒,你如何知道這些的?”
柳天驕說:“我以前跟爹去縣城一個大戶人家送豬肉時見廚娘在那煮豬下水,香得很,便忍不住多瞧了一會兒,那廚娘見我年紀小,便好心給我嘗了兩塊,我覺着好吃得緊,很是誇獎了一番。那廚娘聽得好笑,便說是近二十種香料熬出來的。”
衛文康接話道:“然後呢?”
“然後我便問她哪二十種,是不是好些我聽都沒有聽過。許是估摸着我年紀小,知道調料也沒用,便說了與我長見識。”
衛文康訝道:“你就這麼學會了?”
柳天驕很是嘚瑟,“那當然,我從小就有當廚子的天分,家裡豬下水又多,試了幾回便得出了一個不錯的配方,鹵出來可不比那廚娘做的味道差多少。”
衛文康見他笑得燦爛,眸子如星辰般耀眼,心口猛地動了一下。
鹵味這東西說麻煩倒也不是很麻煩,就是廢人得緊,東西放進去得時時盯着鍋,衛文康别的不行,看起書來精神頭倒是不錯。
柳天驕便讓他直接把看書的地點轉移到了廚房,自己抽身再去村裡收了些豇豆、土豆,預備做些涼拌的素菜。
待到濃油赤醬的香味兒鋪滿了屋子時,柳天驕忍不住撈了一截肥腸出來,一口咬下去,面軟糯爛,麻辣中帶着一絲回甘,讓人直接停不下嘴來。
因着今天隻是試菜,鍋特别大,裡面的東西卻是沒有多少,衛文康見柳天驕一口接一口,半晌實在沒忍住悠悠開口,“好吃嗎?”
“還行。”柳天驕自顧自吃着,好像一點兒沒發現某些人幽怨的眼神。“待會兒給邵叔叔他們送些,再送些給嬌娘家,這些日子可多虧了他們照顧。”
衛文康張了張嘴,默默地把眼睛又挪回了自己的書上,不過口腹之欲,其實也沒有什麼。
那鍋裡的香味兒又咕咚咕咚飄了一炷香的時間,柳天驕拿大鐵勺把已經炖得金黃軟糯的豬下水撈出來,放在砧闆上細細切了,又趁着熱乎氣還沒散,裝在碗裡就預備給人送過去。
“衛文康,你過來一下。”
“怎麼了?”衛文康放下書起身,以為柳天驕是要他幫忙幹什麼活,結果人還離着一步遠就被塞了滿滿一大口的鹵豬雜。
“香吧?”柳天驕笑盈盈地看着他。
衛文康下意識地點點頭,那股子麻辣鮮香刺激太大,嘴巴自動就開始咀嚼。
柳天驕把一小碗鹵豬雜遞給他,“喏,給你留的,待會兒和着糙米粥下飯,現在吃也行。我要先把幾家的鹵豬雜送了。”
衛文康覺得自己饞嘴的樣子有些丢人,忙道:“你去吧,我等你回來一起吃。”
柳天驕應了,然後提着籃子就出了門。先去的是邵壯家,他們一起歸家的老兵,除了柳老大舍得花大價錢娶了個自己中意的小哥兒,别的都是看着手裡的錢将就,隻要顧家不懶,脾氣差點醜點都使得。
邵青娶的就是一個其貌不揚脾氣極大的老姑娘,好在這老姑娘勤快顧家,兩個人吵吵鬧鬧這麼些年,感情不睦,家底子卻是攢了些。邵青有時喝醉酒也會跟柳老大抱怨,說娶了這麼個不講理的婆娘,日子過得很是憋屈,但酒醒了看他婆娘裡裡外外操持,又隻得把日子将就着過。
柳天驕是有些杵這個嬸嬸的,見來開門的是她,弱弱道:“我鹵了些豬雜,給邵大叔他們下酒,味道還不錯,您别嫌棄。”
對方一雙三角眼往柳天驕拿出的大碗裡一掃,沒甚表情道:“知道了。”
“那您拿着,我就先回去了。”柳天驕把東西往前一遞就想走。
“等等。”邵青他婆娘接過東西,冷聲道:“以後别送了,我們家不差這點子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