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已達成,柳天驕倒也識趣,說了句“中午來我家一趟,那些人要見見你。”然後就轉身走人了。
衛文康一大早受了如此驚吓,頭都是暈的,勉強支起身子去廚房燒了些熱水,就着吃了個糙米餅子。
柳天驕說的有一點沒錯,他家攏共就剩下不到十斤的糙米。衛文康前些日子也去鎮上尋過抄書的活計,也正如柳天驕所說,剛張口就叫書店的夥計拒了,說是抄書的人已經夠用了。
衛文康從小到大被他娘關在家裡讀書,别說賺錢,就是出門多逛一會兒都是要被說的,去了趟鎮上才覺着自己見識實在淺薄,轉了幾圈也沒有找到合适的活計,隻得悻悻回了家。
因此,這些日子吃飯便也極為節約,隻要肚子不是餓得實在難受就再餓會兒。
吃過早食又坐了一會兒,衛文康感覺整個人好受了許多,便起身去洗漱。
牙粉這些如今是用不起了,鹽也快見了底,拿柳樹枝細細刷過,又漱了幾回口,衛文康總算覺着自己幹淨了些。然後起身換了套打着補丁卻分外幹淨的衣服,拿一個布頭把頭發紮起。便坐到桌旁開始看書。
直至日頭到了正中,衛文康小心收起書籍,長歎一聲,鎖了門去柳老大家。
村裡人早晚都要出去幹活,除了晚上,隻有中午日頭大的時候不去地裡。柳老二幾個心急,與柳天驕約的便是中午。
“喲,挺守信呀。不錯不錯,坐下吃飯吧。”
見衛文康果真出現在家門口,柳天驕看起來很高興,笑眯眯地招呼他。
衛文康微微蹙眉,莊戶人家都窮,除了正兒八經的邀請,輕易是不會在别人家裡吃飯的。如果趁着人家飯點去,那是相當失禮的。
“不用了,你慢慢吃。”
柳天驕上前一把将人拉到了桌子旁,“客氣啥,我早食都沒吃呢,專門等着你。”
村裡人除農忙時節,大多一日隻吃兩餐。早食多半是從地裡幹完活回來後才開始燒,辰時左右;哺食也就是晚餐,多半在申時或酉時。
柳天驕家裡是一日三餐,隻是早食沒胃口便幹脆沒吃,當然,為着能讓衛文康放下面子吃一頓他家的飯,柳天驕選擇不說實話。
衛文康想起身離開,“真不用,我将将吃過早食。”
熟料柳天驕手勁大得跟鉗子一樣,死死把他按在餐桌旁的長凳上,“你不吃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給你賠罪還不行嗎?對不起,我也是走投無路了,想了這個昏招。你就當是來我家幹活的,我給你發工錢,待以後找到更合适的人選,我們再和離。”
衛文康不知道這小哥兒腦子是如何長的,怒道:“你可知和離意味着什麼?這十裡八村我隻聽過喪夫喪妻的,從未聽過有人和離。”
柳天驕努努嘴,好心當成驢肝肺,“我這不是你以後遇到合适的哥兒姑娘後悔嘛。”
敢情他還是好意?衛文康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與這荒唐無知的小哥兒計較。“既是答應了成婚,日後隻要你與我本本分分地過日子,我自然是不會虧待你,更不會有什麼别的姑娘哥兒。”
所謂男女之情夫夫之情他隻在他爹買的那些話本子裡看過,什麼貧困書生偶遇宰相家的小姐,兩人一見傾心誓死相随。
什麼大家公子出門遊曆,偶然結識青樓花魁和書香門第家的小姐,二人俱是美貌不返,又一靜一動,一知情識趣一氣質非凡,公子難以抉擇,後兩女憐惜公子為難,願一大一小和平相處,共同服侍夫君。
他爹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每品一段又歎息一聲,眼裡充滿了渴望和不甘。他娘大字不識一個,以為他爹是在看科考的書籍,還時時端茶送水,生怕自己伺候得不夠盡心。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爹的嫌棄和不耐煩。
衛文康便覺着,這種害人不淺的感情不要也罷,村裡那些男耕女織共同為家庭辛勞的場景看起來更為動人。
衛文康對未來的另一半也沒有什麼想法,隻要對方為人正派,兩人能相互體諒便也足夠。
因此,與柳天驕成親雖是被迫,衛文康也是做好了共度一生的準備的。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柳天驕自小便在鎮上的大街小巷混,聽着那茶館裡發生了多少抛妻棄子的勾當,才不相信衛文康有多特别呢。
不過眼下他窮得飯都吃不起了,又是入贅,想必也不敢翻出多大的風浪來。
便假意笑道:“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我日後也會待你好的。”
似乎是怕衛文康不信,柳天驕又補充道:“雖說是入贅,但我知道你是好意幫忙,必會敬着你,不讓你幹丁點你不喜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