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下栾亦白在這靡靡之音中,孤獨而又痛苦地清醒着。
生無可戀.jpg
*
封叙沉默地站在浴室門口。
換氣扇工作的噪聲,嘩啦啦的水聲,還有一句接着一句越唱越上頭的歌聲摻雜在一起,吵得他耳朵嗡嗡直響。
一股久違的怒氣湧上心頭。
那是封叙很讨厭的,事情逐漸脫離掌控的感覺。
他沉着臉,大步往浴室深處走去,來到最裡面一間,猛地一把掀起浴簾。
裡面不是栾亦白,隻是一個不認識的人。
那人受到驚吓,慌忙捂住重點部位,叫得像被湯姆偷看洗澡的傑瑞。
“神經病啊你!沒看見這裡有人嗎?出去出去出去!”
一邊尖叫一邊不停朝他潑水。
“抱歉。”封叙放下簾子退開幾步,深吸了一口氣。
胸前濕了一大片的衣服緊貼在肌膚上,傳來陣陣涼意。他抹了一把臉,發昏的頭腦逐漸冷靜下來。
不對勁。
不管是突然反抗揍人,還是沒有在熟悉的淋浴間洗澡,亦或是在浴室大聲唱歌。
都不對勁。
完全不像是栾亦白能做出來的事,反倒像換了一個人。
封叙仔細側耳聆聽。
公共浴室有些空曠,說話聲音大一點都能聽見回音,根本分辨不清領唱的人在哪個位置。
他站了一會,不再嘗試找到栾亦白,轉身朝外走去。
*
自男生澡堂大合唱過後,古希臘掌管澡堂子歌曲的神一戰成名。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浴簾和隔斷的掩護下,沒人知道習硯的真面目。
成功守住最後一塊遮羞布。
習硯洗完栾亦白,自己草草沖洗一番就出了浴室。
更衣室角落有一個吹風機,平時都沒什麼人用,正好給栾亦白吹吹濕透的毛。
栾亦白因為尴尬一直處于高度僵硬的肌肉在暖風中軟和下來,緊張的精神乍一放松,就想拉粑粑。
他抖了抖蓬松的毛,對習硯小小聲說:“我想上個廁所。”
習硯将栾亦白放進廁所隔間,看着比他腦袋還粗地下水管道,擔心地問:“小白白,要我幫忙嗎?你萬一掉下去怎麼辦?”
“不要!”栾亦白堅定地拒絕,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你快出去。”
“好吧,那我在外面等你。”
習硯幫他關好門,等待的空隙順便刷了個牙。
他有個習慣,喜歡一邊刷牙一邊叼着牙刷到處溜達。
晃着晃着就晃到了洗手池邊的鏡子前。
早上驚鴻一瞥之後,習硯一天下來都沒什麼機會看見這具身體的臉。
此時再次直面“栾亦白”的美貌,仍是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他看着鏡中那張完全符合自己審美的臉,隻覺得魂都被勾走了,目光逐漸迷離,露出一個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傻乎乎的笑。
回過神來時,蓦地發現身後悄無聲息地站了一個人。
那人膚色蒼白,像是常年見不到陽光的吸血鬼,兩隻眼睛藏在劉海後面,眼神陰郁,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卧槽!吓我一跳!”習硯叫了一聲。
剛想回頭,身後那人忽然毫無預兆地傾身壓下,将他整個人壓在洗手池上,一隻手臂緊緊環繞着他的腰,硬邦邦的胸膛緊貼過來。
薄唇貼近習硯耳畔,呼出的熱氣潮濕粘膩,仿佛靈巧的小蛇,直往習硯耳朵裡鑽。
“笑得這麼甜,是想勾引誰?嗯?”
慵懶的尾音仿佛帶了勾子,褲衩都要被他勾掉了。
……我靠靠靠靠靠!!!
習硯沒忍住在心裡爆了句粗口。
這語氣,這姿勢,再任其發展下去,是不是就要快進到少兒不宜的節目了?!
習硯覺得自己被調戲了。
習硯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
習硯決定反擊。
他當機立斷反手揪住那人的衣領,正要開口嘲諷,誰知嘴巴一張一合,話還沒來得及說,反倒先吹出一個牙膏泡泡。
泡泡在燈下泛着五彩斑斓的光,越吹越大,直直撞上對面人的鼻尖。
因為距離太近來不及躲閃,啪的一聲,口水和牙膏沫崩了他一臉。
習硯&那人:“……”
他眼睜睜地看着那人臉上暧昧玩味的表情裂開了。
習硯無辜地眨巴眨巴眼。
習硯笑得很腼腆。
習硯嘗試道歉。
“……I'm sorry。”
隻是剛才牙膏泡泡的威力太大,他才略略動了動唇,那人便如臨大敵,立刻後退幾步和他拉開距離。
然後十分嫌棄地狠狠抹掉臉上的水漬,怒極反笑。
“你不是栾亦白。”他笃定地說。
探尋的視線在習硯臉上轉了一圈後,他發出了靈魂質問:“所以,你到底是誰?”
“啧,這都被你發現了。”
習硯眼珠一轉,将含在嘴裡的牙膏沫吐掉,痞痞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朝他勾了勾。
“告訴你一個秘密,不要告訴别人。”
那人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迷惑,雖然心裡仍有猶疑,還是面帶警惕地湊近了一點。
習硯壓低聲音,用卧底碰頭般的嚴肅語氣,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其實,我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