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兩個字的尾音散開,絲絲縷縷充盈回旋在兩人的耳邊。季青衍的表情都是李閱川從沒見過,甚至連想都想不出的悲傷。
他顧不得自己一身汗,直接展臂環抱住季青衍,“季哥,我不在乎手術成功與否,隻要是你就行。”
滾燙的淚水仿佛灼熱的岩漿,燙得季青衍心口一哆嗦。他擡手拍拍李閱川的側腰,撸大狗一樣安撫:“人各有命,我盡力了。”
與季青衍的關系、故事、情感發展到今天這步,李閱川也對命運這件事深信不疑。
如果兩年前有人告訴他兩年後會跟一個男人刻骨銘心,他一定覺得對方瘋了,但現在他覺得自己瘋了。
除法律上明文禁止的,其餘一切他都敢做,也願意做,隻要季青衍能健康。
這種感覺在最近尤其強烈,他似乎突然意識到季青衍也許真的會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面對死亡,老實說,在此之前他潛意識裡總覺得有錢人家的孩子死不了。
他都不敢細想,幾天前的搶救到底多到底多兇險才會讓“季爺爺”都在醫院守着最後一面。
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原來他一直奉為圭臬的“養好季青衍的身體,以更好的條件迎接手術”竟然是錯的!
他昨天才知道,無論術前條件怎麼樣,元旦後這台手術都必須做!而不是他以為的,必須各項指标都達到才行!他此前從未懷疑過季青衍的話!!
季青衍悶悶地跟他解釋,“小川,不是的,我騙你了,我的臨時椎體滿一年必須置換,否則就換不了了......”
“那你現在身體這麼差......”,李閱川腦海轟一聲,他無法接受如此孱弱的季青衍獨自躺在手術台上。
季青衍更加難過,“小川,對不起......”
李閱川能理解季青衍之前為什麼撒謊說隻有身體指标合格才能手術,像個撒嬌要糖的小無賴。
怪不得人家媽媽會專門來求自己,怪不得下半年直接搬進爺爺家,隻有自己像個傻子一樣什麼都沒看出來。
靈魂好似被抽幹了,隻剩下“心疼”和“擔憂”這兩種情緒。
中午時李閱川當着蔣玲和四位複健師的面兒,主動提出借廚房給季青衍做飯。季青衍再次拒絕,“小川,别忙活了,我吃不下。”
“紅燒肉?”,李閱川試探問。
搖手指。
“青椒肉絲?”
搖手指。
“冰糖肘子?”
搖手指。
“還輸液?”
季青衍明顯猶豫,眼神閃躲看向一旁。
李閱川蹲在他的輪椅前,細細扯平季青衍寬大的棉質睡衣袖子擋住手腕上的留置針,哄小孩兒一樣說:“今天不輸營養液了,我給你沖糊糊,好不好?”
“不好”
“不多喝,就300毫升,乖寶。”
半晌,季青衍努努嘴代替點頭。
李閱川在他腦門親了一口,然後起身快步去沖營養粉。路過廚房島台時,蔣玲朝他眨了眨單邊眼睛,李閱川低頭笑笑。
季青衍身體虛弱到極限,喝完營養粉就睡了,李閱川在旁邊陪着給暖被窩。
晚上李閱川不想走,但季青衍攆他。李閱川恍然想到剛到四海不久時,季青衍裝醉睡他宿舍,而自己頂着30度的高溫硬是在樓下坐一宿。
那時的兩人絕對想不到僅僅一年多,就變成李閱川非要跟季青衍睡,季青衍強硬拒絕。
李閱川不死心,用手指頭戳季青衍的鼻尖試圖勾引,“咱倆還沒真正在一個被窩睡整宿呢,不想體驗一下?”
之前兩人确實一起睡過,但一直是李閱川在被子外,季青衍在被窩裡,以十公分的被子為楚河漢界,彼此相念不相碰。
今天下午兩人才第一次真正睡一個被窩,但季青衍自己不争氣,連摸都沒來得及摸就沉入夢境。
“我可不敢跟你一起睡,你睡覺不老實,還打呼噜”,季青衍估計也想到了之前的事,故意拿話酸。
胳膊在被窩裡虛壓上季青衍凹陷的小腹,李閱川聲音濕濕黏黏的:“自己感受下就知道了,看看我到底打不打呼噜。”
李閱川覺得自己聲音一般,但季青衍總誇好聽,說好聽得有毒。他刻意壓着嗓子說話,讓氣流往眼前粉白的小耳朵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