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那麼一說，小川，你别真生氣呀。”

季青衍費力地用戴着護具的手扯李閱川的襯衫下擺，笑得一臉讨好。

沒出事前季青衍身高175，體重125斤。雖說不算胖，但臉是圓潤的小包子臉，加上自小就白白淨淨的，一笑起來跟布偶貓似的，沒人不喜歡。

李閱川前幾天打橫抱過他，兩臂間的骨架子輕飄飄，還沒有50kg的沙袋沉。

這個體重不可能還有包子臉，臉頰皮膚與骨骼之間的脂肪層薄薄一片，下颌骨尖細得好像一使勁就能捏斷，連笑一下都像要碎了。

李閱川心裡不落忍，重新坐回床邊，“你的命多好啊，換在普通人身上，這麼重的傷五七都過完了。你家有權有勢，又是獨生子，三十來歲了還拿你當寶貝，稍微不順心所有人都陪你過家家。季哥，可能是我沒見識，真想不出比你更好的命了。”

對視幾秒後，季青衍問：“小川，你不是有點喜歡我了？”

“沒有”

“一點也算”

“一點也沒有”

“一丢丢？”

“不丢丢”

季青衍眼眶深凹，本就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起來更忽閃忽閃的，在瘦得還沒巴掌大的臉上顯得不合比例，好似三分之一都是那雙大眼睛。

此時這雙大眼睛黯淡得像蒙了灰，低垂着看不出到底有多難過，“小川，要是我好好吃飯，半年後手術成功，你就答應我行嗎？”

“不行”

無限的悲傷被踩在腳下，繼而又被狠踏進深淵，就在季青衍馬上要哭出來的前一刻，隻聽李閱川說：

“能不能站起來是你一輩子的事，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可以為了自己，為了爸媽，但是不能為了我。”

“我隻有想到你才能堅持下去！救護車沒到之前我連呼吸都沒了，是子維一直在我耳邊吼你的名字！浪線一變直他就喊，一變直就喊，醫生還以為他在作法！”

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季青衍扶着床頭自己坐起來朝李閱川吼。

被自己的聲音震得一晃一晃的，他撐着枕頭穩住上半身，等眼前的星星消失後繼續吼。

“我能感受到我爸抱着我，我媽在一邊哭，但是我一想到死前沒看你最後一眼，我就不甘心！我想你怎麼啦！我想你怎麼啦！不想着你我就死在法國了！”

李閱川說不好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們倆之間并沒交流過過于當時的細節。

他不想讓季青衍再去回憶，而季青衍自己也不願意說，于是兩人默契地隻交流現狀。

他頃刻間無比慶幸當初季青衍管他要照片時自己沒端着，說實話，如果季青衍所說都是真的，那他低估了季青衍對自己的感情。

全部吼完之後季青衍眼前又全是星星，張着嘴靠坐在床頭大喘氣。

李閱川一手托起他的腰，另一手插進他的雙膝窩，慢慢把人放平躺下。看人躺穩緩過來了，才戲谑道：“一天沒吃飯還挺有勁。”

回應他的是季青衍哀怨又委屈的白眼。

“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啊？”

季青衍現在太虛了，不僅不用開空調，甚至還得蓋薄被。李閱川給他掖掖被角，“問你有沒有想吃的，我給你做。”

季青衍這次搬來前，家裡就提前讓人把四樓簡單裝修了一遍，配一間廚房、一間醫務室和一間複健室。

“不用，熱。”

季青衍擡手用純棉睡衣的袖子給李閱川擦擦胳膊肘上的薄汗，他其實想擦脖子上的，但手隻能舉到這兒。

李閱川把他的手重新塞回被窩，“給你下碗面條吧。”

“真給我做飯？”

“嗯”

“那我想吃紅燒肉。”

李閱川氣得足足樂了半分鐘，才拖長音說：“行——”

也算是季青衍點子正，食堂後廚還真有新鮮的帶皮五花肉，李閱川要了三斤，想了想又要了一塊冬瓜和十隻蝦。

用塑料袋拎着食材往宿舍樓走的路上收獲了不少目光，李閱川沒當初那麼在乎，笑笑就應付過去了。

季青衍生死之間走這一遭，逼迫他看清很多事。就和兩年前一樣，本以為還足夠來日方長......

李閱川在廚房炒糖色，季青衍非要跟過去看。

李閱川隻好關火過來把他抱上輪椅，推到廚房門口，然後随手從冰箱掏出來一個大蘋果塞給他，緊接着再次起鍋燒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