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問如果沒有季青衍主動表白這茬兒,自己怎麼可能就因為多分了福利而發火罵老闆,并且還用“不幹了”這種可笑的理由對老闆撒氣。
這一晚的月亮亮得出奇,棉布的薄窗簾根本擋不住光,哪怕閉着眼睛,但眼皮底下還是一片瑩白。
他抱膝望向窗外,對着小月牙回憶從認識季青衍起的點點滴滴。
想得眼睛都直了也沒想出人家哪裡對不住自己,生活上給自己買衣服買鞋,工作上就更不用說了。
而且季青衍充其量就是嘴炮,成天叨叨咕咕但真沒幹過出格的事兒,就連捏自己胳膊兩下都偷偷摸摸的,跟做賊一樣,得逞後大眼睛滴溜溜亂轉。
他越想越鬧心,一宿幾乎沒怎麼睡,反反複複合計這些事兒。
第二天一早,李閱川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沒有好友申請也沒有未接來電。
巨大的怅然瞬間把他的心抽成了真空,一點兒過年的興奮都沒了。
當天是大年三十,李閱川就算心裡再怎麼不痛快也不能挂在臉上。
他其實也不是生氣,就是......難受,說不清道不明的酸,心髒都被人攥成一團了似的。
季青衍成天叨咕又是想他,又是喜歡他的,自己發個脾氣就......一刀兩斷了??
吃早飯時,李閱川瞥見小霞手腕上戴上了金鍊子,看到二哥看過來,李閱霞不好意思地咬着下唇樂。
年夜飯每年都在李鐵峰的大哥,也就是李閱川的大伯李鐵柱家,按照慣例當天上午家裡不用準備太多東西,把第二天一早的餃子餡兒和好就行。
李閱川一邊洗韭菜一邊跟劉芬說:“媽,等會兒我去把大哥接回來吧,今晚我不去大伯家了,在家照顧大哥,等初七再給大哥送過去,也讓孫爺爺孫奶奶休息休息。”
李閱川18歲入伍,直到23歲退出現役,一直都沒在家過年。
回來的第一年整個人狀态很差,渾渾噩噩地也沒過好年。
他本想着今年熱熱鬧鬧好好在家過個年,但又一想他哥還在别人家,心裡就不是滋味兒。
自從幾年前李閱川做主把李閱方送到别人家照顧後,劉芬就樂得放手,有時候半個月都不過去一趟,說辭是:反正他也不認人了。
劉芬不願意李閱川缺席,她本就重男輕女,好不容易生了兩個兒子,沒成想老大這個模樣,就剩下小兒子一根獨苗。
再加上一看李閱川單位分這麼多“值錢貨”,還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内就升成了“小領導”,更是忍不住帶事業有成的小兒子出去顯擺。
李閱川心說:媽,您要是知道職位和東西都是怎麼來的,八成得拿鐵鍬拍死我。
李閱川沒臉去,咬死說要在家照顧李閱方,劉芬拗不過他,加上畢竟那個也是血濃于水的親兒子,便作罷。
一聽說二哥不去,李閱霞也意意思思不想去。
本來在一旁沒說話的李鐵峰不知被那句話刺激到了,突然一拐棍抽在李閱川小腿上,“就你起的幺蛾子!愛他媽去不去!!”
李閱川一聲不吭,梗着脖子不說話,李閱霞吓得躲在他懷裡,眼見就要哭。
“小丫頭片子大過年敢哭就打死你!全家的這點福氣都讓你哭沒了!!”,劉芬上來就要拽李閱霞的袖子,被李閱川用後背護住,“媽,你别打小霞!”
緊接着李閱川後背先是一震,兩秒後才開始撕裂般火辣辣地疼,李鐵峰的拐棍正抽在他肩胛剛長好的嫩肉上。
感受到李閱川猛地打了個哆嗦,李閱霞吓得連哭聲都停了,緊緊把頭埋在二哥的側腰。
大年三十串門的人多,院門口傳來親戚喊人的聲響,李鐵峰啐了一口,收起拐棍罵罵咧咧往外走。
直到門口響起衆人的交談聲,李閱川才放開妹妹。
兄妹二人并排坐在床尾,許久,李閱川輕聲說:“等你再大些就好了。”
李閱霞擰着身子撲到哥哥懷裡,嗚咽着點頭。
李閱川怕他爸再發瘋,不敢放小霞自己待着,但後肩的傷越來越疼。
他覺得自己這道傷可能是犯了天條了,每當快要痊愈時,就得被人來一下子。又過了一會兒,他用床頭櫃抵上門,然後脫下毛衣。
他裡面穿了一件貼身的工字背心,後肩的傷正好能露出來,“小霞,你看看我肩膀出血沒?”
這屋連個鏡子都沒有,他估摸着就算傷口又裂開應該也不會太嚴重,所以才敢直接讓妹妹看。
小霞瞬間瞪大眼睛,表情先震驚後心疼,一下子蹦起來趴在傷口上,急得連語調都變了,“二哥,這是剛才咱爸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