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電話被挂斷。
樸茉莉舉着兩盒餅幹上前兩步看向面色焦急的李閱川,用眼神詢問怎麼了,李閱川搖頭示意沒事。
回家的路上,李閱川雙手捧着上下疊摞的兩大箱啤酒,卻真心覺得褲兜裡那隻手機比這48聽啤酒還沉。
他羽絨服隻拉了拉鍊,最外側的扣子沒按,前襟支棱起來時不時蹭在紙箱上。
“小川哥,等一下”,樸茉莉喊住他。纖細的手掌從李閱川腋下穿過來,邊幫他按扣子邊嗔:“衣服都蹭髒了,羽絨服多不好洗呐!”
年前正是村裡人氣最旺的時候,樸茉莉的親近行為完全沒背人,李閱川分秒間站得比牆都直,極力伸平胳膊把兩個總重量将近50斤的大箱子往前舉。
“剛才管超市梁嬸兒借個小推車好了,兩箱啤酒正經很沉啊,小川哥,你咋也沒想起來從家帶一個小推車。”
樸茉莉語氣中包含了心疼、埋怨和專屬于新婚妻子的羞澀與親昵。
村子不算大,上到90,下到3歲,所有人之間都認識。
在來來往往的調侃目光中,李閱川說什麼都是錯。
可能是顧忌影響不好,二人回到李家後沒待多一會兒,張大娘就帶着閨女走了,臨走還囑咐李閱川這幾天多帶茉莉出去玩玩兒。
說來也是趕巧,這邊張大娘和樸茉莉還沒走出院子,隔壁方宇就把車開到了門口。
方宇和李閱川同歲,從小學到高中一直同校同班,算是李閱川除出生入死的戰友外最好的朋友之一。
方宇下車招呼李閱川,“小川,我那兒下午缺個人,給幫個忙!”
方宇在縣裡開了兩家快遞驿站,平時各雇一對夫妻當分揀員,剛接到電話其中一對兒夫妻臨時有事下午要請假。
今天是驿站開門的最後一天,本來貨就多,于是方宇連忙叫上了同村的佟睿睿,又來喊李閱川,合計哥仨把這年前最後一下午對付過去。
李閱川跟家裡打個招呼就上了方宇的車,本想着上車之後給季青衍發信息解釋下,沒成想佟睿睿貼心地給他留的副駕位,發信息都背不了人!
到了快遞站點,除方宇會用掃描設備外,另兩人都得現學,學完又花十多分鐘熟悉編号位置,緊接着就馬不停蹄開始接待年前着急取件的顧客。
在此期間來自李閱川大腿上的震動就沒停過,時間長了連着膝蓋都木得慌。三小時後人潮終于稍稍減退,李閱川趁去隔壁上廁所的機會趕緊給季青衍回電話。
“季哥,别打了,我忙着呢。”
李閱川的話語坦蕩蕩,但聽在季青衍的耳朵裡絕逼不是這個意思!!!
他本來跟朋友約了午飯和晚飯,但已經全部推了,整個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所有的理智和思緒都拴在李閱川的身上。
“你忙什麼!!!你故意的!!你在忙着相親!!!”
李閱川又累又熱,三小時高強度分揀快遞讓他出了一身透汗,貼身的棉背心濕濕黏黏貼在皮膚上,語氣疲憊至極:“我已經跟你說了不是相親,你别鬧了。”
季青衍依舊不依不饒,直到李閱川聲音猛地拔高:“我就是相了怎麼了!?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相親?你沒完了嗎?!”
季青衍的聲線和思維齊齊頓住,這是他印象中李閱川第一次跟他喊,也是第一次對他表現出不耐煩。
季青衍害怕了,他覺得他探到了李閱川的底線,就在剛剛那一刻。
一直以來,李閱川在他面前的形象太完美了,完美到像個沒有情緒的機器人。
李閱川一直在包容他,遷就他,哪怕最不開心也隻會說“離職”。
季青衍有時候都恍惚,李閱川這個人是否真實存在,還是隻是一個他想象出來的完美通透的琉璃瓶子。
但就在前一秒,這個琉璃瓶子裂了,深長的裂痕足以穿透現實與虛妄,明晃晃告訴季青衍,李閱川是真實的。
他有血有肉,會生氣會心煩,那些噴薄而出的負面情緒在季青衍看來卻分外踏實。
他毫無預兆地笑開,“小川,你别生氣,我相信你,你都給我買金戒指了。”
李閱川二話不說直接挂斷。
回去接着幹了一個多小時,眼看快收尾時,又接到後勤老楊的電話,問他“四海”發的福利收着沒?
按照慣例,“四海”的年底福利分兩種派送方式,北京本地直接在基地取,外地的給郵到家。
本來早就應該收到了,但前幾天北京暴雪,導緻快遞收件晚了,于是後面的郵寄全都往後推三天。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也是快遞正常派送的最後一天,老楊在家坐不住,挨個給外地的隊員打電話确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