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秀秀講“子醜寅卯”,沈遲動了一下筆。
鐘秀秀講“甲乙丙丁”,沈遲翻了一頁書。
鐘秀秀講“六十年一甲子”,沈遲坐直身子,迅速地扭頭看了他一眼。
蘇綻吓了一跳,頓時生出一種上小學時做了壞事被人抓包的感覺。
轉念一想,他幹嘛要心虛,關心一下新同學,這就叫做壞事啦?
那就沒天理啦!
學生時代最容易做的就是走神,當然,老師最愛逮的也是這群人。
蘇綻還沒回神兒,一個粉筆頭就已經踩着一條抛物線飛了過來,正砸在蘇綻空蕩蕩的桌子上。
蘇綻“嚯”地站起來。
鐘秀秀溫柔有力量,“蘇綻,你的教材呢?”
蘇綻看了自己空蕩蕩的書包一眼,這才想起了一件十分要緊的事,“老師,我還沒有去領。”
“下課去教學處領,找個同學幫你搬。”鐘秀秀随手一指,“沈遲去吧。”
不知道沈遲有沒有答應,總之鐘秀秀下一個問題還是問蘇綻的:“剛才我講到哪兒了?”
蘇綻開始編:“天幹地支。”
班裡一靜。
蘇綻以為是自己說得不夠詳細,悶頭又補了一句:“花甲之年。”
坐在蘇綻前面的陸哲實在忍不住,回頭冒死勸谏,“文學常識已經過了,鐘秀秀在講去年的真題。”
蘇綻告饒。
鐘秀秀一指後黑闆中間的位置,看起來很随意地問:“咱們班的闆報是誰出的。”
一小半人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齊刷刷地回答:“綻綻!”
綻綻想找個地縫鑽一鑽。
高三了,真想學習的沒誰還會去關心班裡的黑闆報,現在的闆報還是蘇綻上學期出的,别人或許隻記得畫兒不記得字,但蘇綻卻很清楚。
闆報中間四個大字——靜心勤學,還是他一筆一劃描上去的。
鐘秀秀點了點頭,對蘇綻說:“初次見面,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去罰站。”她擡手一指“靜心”兩個大字下面的位置,說,“再讓我抓到一次,就去陳主任的辦公室罰站。”
蘇綻是個好學生。
雖然經常缺課,但還真沒幹過這種耽誤全班上課時間的事兒,鐘秀秀沒說重話,但他自己的臉已經紅了。
小少爺悔不當初,沖着鐘秀秀鞠了一躬,“老師我錯了。”
然後小碎步挪到後黑闆的最中間老實罰站。
“不用道歉。”鐘秀秀帶着點笑意說,“殺雞儆猴,拿你開個刀,不介意就行。”
蘇綻開了震動似地開始搖頭。
這有什麼介意的。
鐘秀秀真溫柔!
但是她說“殺雞儆猴”,雞都殺完了,猴在哪兒呢?
蘇綻這次不敢再那麼明目張膽地走神,隻在大家低頭浏覽閱讀題的時候稍微擡一下眼睛。
沈遲就坐在他的前面。
不知道是不是離得近的原因,蘇綻覺得那個背影異常挺拔,絲毫沒有高三學生身上的疲憊感。
雖然他很冷,但在蘇綻看來,他和别人是有一些不同的。
蘇綻說不上來到底是哪兒不同,隻在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好悶的一個人。
四十五分鐘好像比課間還要快,後半節課的内容蘇綻一點兒都沒敢錯過,不過鐘秀秀也沒在點名提問。
高三了,早就不是需要老師上課強調認真聽講的孩子了。
蘇綻趕在課間去教學處領自己的教材,一個人去的,沒叫沈遲。
小少爺當時覺得區區幾本教材還要兩個人搬?
然而當他看到摞在地上高達膝蓋的書,禁不住張了張嘴。
“這都是我的書?!”
教學處的老師頭都沒擡,“暑假用的資料,這學期的輔導教材,還有教材裡的選修課本。”
“書本費明細裡都注明了呀!”
蘇綻倒不是在說這個事兒。
他搓了搓手心,想着實在不行就跑兩趟吧。
他撸起袖子準備加油幹,剛一彎腰,就有人從半掩的門縫裡探進來半個身子。
那是蘇綻第一次聽見沈遲的聲音。
雖然他隻是喊了聲“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