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淵突然露出了一個怨毒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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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徹徹底底地暗下來後,路燈便亮了。漫步在宿舍通往食堂的小徑上,紀灼聽到一聲輕歎,抽空看了眼身旁的人。暖色的光為霍月尋鍍上了一層格外柔和的濾鏡,顯得他臉上的愧疚和後悔格外真誠。
“對不起,都怪我,”他垂着頭自責道,“是我說話不好聽,讓你跟你舍友吵架了……”
紀灼微微蹙着的眉頭下意識地松了松。
回想起主動替自己說話的霍月尋、無理取鬧的楊淵,開口的安慰幾乎不需動腦,直接走心。
“不怪你,本身我跟這個舍友的關系就不怎麼樣,”紀灼補充道,“你沒做錯什麼,也别想着要去承擔你爸那邊的責罰。”
聞言,霍月尋眨了眨眼,像是真真切切地被安慰到了。
“小紀畫家,你怎麼這麼好呀,”他說,“為表感謝,我能不能請你吃個晚飯?”
紀灼摸了摸鼻尖,他其實也沒做什麼。
“不用,而且就算要請也是我請你。謝謝你當我的模特。”
霍月尋彎着眼睛笑了:“那不行,你可是我認定了、可以分享秘密的好朋友,必須得是我請你……唔?”
“——糟糕。”
霍月尋的手摸向口袋,卻發現那裡空空如也;腳步也忍不住停在原地,有些可憐地望向紀灼。
“我手機好像落在你宿舍了。”
現代社會出行,少了什麼都不能少了手機。
紀灼沒多猶豫就回了頭:“我去拿。”
兩人原路返回。
為了避免讓霍月尋更自責,在回去的路上,紀灼沒拒絕他要請自己吃飯的提議。畢竟京雲大學的食堂内有政策補貼和優惠,菜色多樣又不昂貴,即使請客也沒有太大的負擔。
刷完校園卡,坐上電梯,一路到了六樓的宿舍。霍月尋在外面等着,紀灼則從口袋掏出鑰匙開門,鼻尖突然聞到了一陣有些難以形容的惡臭味道。
他的動作稍微頓了頓,心裡浮現了些許不妙的預感。
往裡走了兩步,看到自己凳子底下的滿地狼藉時,那份預感成了真。
紀灼蹲下身,迅速地撥開一堆垃圾,連自己的手濺上了些許變質牛奶都沒注意到;終于看到畫布時,他做了兩秒的心理建設,才慢吞吞地将自己花了一個下午的心血翻了過來。
“……楊淵。”
短短的十來分鐘不到。
原先驚豔且精緻的油畫變了個樣子,中間破了個大洞,還沾滿了碎屑和不知名的液體。
紀灼擡起頭,語氣變了調:
“你把我的畫弄成了這樣?”
“喲,回來還挺早啊,”一道嘲諷的聲音從上鋪傳來,楊淵輕笑了一聲,“你說什麼畫?我不知道啊。”
“……”
紀灼眼眶通紅,手背爆出青筋,走到楊淵的床鋪旁邊,一字一句地重複道,
“你不知道?”
“楊淵,我已經夠忍耐、夠退讓了,平常你莫名其妙找我麻煩,我都當成沒看見,”紀灼低聲,自言自語般開口,“你非要做到這一步嗎?”
“什麼叫做到這一步?”楊淵的心情顯然很好,嗤笑道,“我不是都說了嗎,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畫!”
紀灼閉了閉眼,強壓着心中的火氣:“賠我。”
“把我的畫,賠給我。”
聽紀灼的尾音成了這樣,楊淵終于愉悅地笑了;他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唰”地一下拉開床簾,無理取鬧道:
“你有證據嗎你就說是我做的?你有本事去告我啊?有人相信嗎?”
楊淵就是在賭,賭紀灼這麼“慫”,被家裡的一堆事情拖累着,不可能把事情鬧大。
而且,紀灼跟霍月尋之間應該是交易關系,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這畫應該是霍月尋跟紀灼買的,如今被糟蹋成了這個樣子,紀灼肯定也不好交差。
宿舍又沒有監控,葛子宏和宋邁都不在,紀灼無權無勢,孤立無援。
這計劃簡直天.衣無縫。
如果,忽略了從不遠處、慢條斯理走進宿舍的霍月尋的話。
“——我有證據。”
高挑俊逸的男人不緊不慢地撥開垃圾,走到紀灼的桌前,擡手将正在錄視頻的手機從一堆畫具中翻了出來,沖楊淵展示了一番。
旋即,他擡起手,輕輕地搭上了紀灼的後背,将他攬進懷中,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态。
垂下眸,眸光幽暗且溫柔。
“我相信。”
他無條件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