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忽然安靜下來,怨靈們忌憚曹書正剛剛扔出的符咒沒敢繼續往上撲,而包廂裡的人因為某人突然掉落的馬甲幾乎把下巴掉了一地。
這人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他一直不聲不響,卻總在關鍵時刻彰顯出他非比尋常的存在感。
而現在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曹書正手裡的香掉地上了。
比沒有希望更絕望的事情是什麼?
是救兵來了之後卻對自己見死不救。
他要找的大師,居然早就已經到了,一直在冷眼旁觀。
“你……你為什麼?”
“為什麼不救你嗎?”像是看懂了曹書正眼裡的不解與絕望,寅遲用手指撚着那根香,一臉困惑地說:“我有說過要救你嗎?”
曹書正呼吸急促道:“你明明跟我說,如果我遇上了危機,隻要點燃這根香,你就會趕來……”
“我這不是在這兒了嗎?”寅遲說得異常坦然。
“……”
曹書正幾度張口,卻再吐不出一個字來。
方文瑞愣愣地看着,好半天才把張大的嘴合上,驚訝道:“什麼意思啊?你就是飯店老闆請來的大師?”
寅遲笑看着他說:“怎麼?不像嗎?”
“……”
方文瑞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心道:這到底哪裡像了?
他想象中的大師,應該是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穿着大長袍子,手裡再拿着桃木劍,一派威風凜凜的大叔樣子才對。
而眼前的人,精緻的面容,優雅的風度,出塵的氣質,就算精神頭不夠湊一個社會精英,怎麼着也是個人見人愛的小白臉,這樣的人,職業居然是神棍?
好像也不是神棍,他還是有點真本事的。
但方小少爺依舊覺得很炸裂。
“那你當大師,不阻止這些東西害人嗎?”
雖然這人目前沒有出手,但他要是在最後要保住飯店老闆怎麼辦?不管怎麼說,人都是飯店老闆請來的。
他現在對這個飯店老闆簡直恨得牙癢癢!
“我接到的任務是查清楚事情真相,從事發到現在,所有的事我都已經記下來了。”寅遲打消他的疑慮道:“至于受害人,那不在我的業務範圍内。”
這話一出,曹書正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方文瑞卻是眼中一亮,“你記錄下來了?那我們剛剛說的話也記錄了嗎?能作為法庭審判的呈堂證供嗎?”
“……”
這小子想得還挺長遠。
但寅遲還是如他所願點了點頭。
“真的?”方文瑞:“那咱們就是自己人了。”
說着他還一臉興奮地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方棋,說:“自己人。”
方棋卻皺着眉,用看傻缺的眼神看着他。
方文瑞:“……”
他不解道:“怎……怎麼了?”
方棋目光瞟了對面的人一眼,随即撇開頭道:“沒怎麼。”
似乎是覺得撇開頭不夠,頓了一會兒,他連身體也側開了,原本兩個人面對面各占一邊門框,現在成了方棋側身對着寅遲。
“……”
方文瑞一臉莫名,不知道他又犯了什麼毛病。
其實原因很簡單。
寅遲既然是大師且是接了任務來的,他必然就是玄門中的人,也就是來自那些算風水除鬼祟的世家。
而方棋現在是鬼差。
玄門除鬼祟,某種意義上來說和地府的目标是一緻的,但是就算目标一緻,鬼差的本質也還是鬼,玄門除鬼的那些手段,想必沒有哪個鬼會喜歡。
更何況玄門中的人也不都是為民除害的正義之士,也有收了錢替人掩蓋罪行,欺瞞地府的人,他們甚至與時俱進發明了很多可以屏蔽地府通訊偵查,專門針對鬼差的儀器設備,為了應對這種情況,才有了方棋他們這樣可以還魂做人的特殊鬼差。
雖說方棋不像其他鬼差一樣和玄門勢力勢不兩立,但要說他對玄門中的人有多麼待見,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本就是萍水相逢,事情結束就一拍兩散吧。
他沒注意到,在他側過身的時候,寅遲臉上露出的略顯苦惱的神色。
他看着曹書正道:“現在你的保命符沒了,可以說了嗎?”
曹書正萬念俱灰地癱坐在地上,沒有回應。
“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想,也得想想你的兒子吧?”寅遲在方棋之後接話,“你不好奇他現在在哪兒嗎?或許你還可以想想,你這些年,都喂你的兒子吃過什麼好東西?現在陪着他的東西,應該不比你這裡的少吧?”
提起曹京,曹書正臉上的神色終于有了動容。
對了,曹京!
他兒子今天也在飯店裡,說是要招待他一位很有地位的同學。
他可不能有事!
曹書正重整精神站起來,卻依舊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我……我帶你們去。”
方文瑞見他這樣,很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早這樣不就行了?”
“……”
緊盯着曹書正的怨靈見他要跑紛紛炸毛,沒毛的也開始龇牙咧嘴,對他們發出憤怒警示的嘶吼聲。
也不知道方棋與他們眼神交流了什麼,僵持片刻,那些怨靈竟有條有序地讓開了一條路,把方小少爺看得一臉呆愣。
“那我們怎麼辦?”
桌子底下突然有人出聲,看起來想要跟着一起出去,被怨靈們一瞪,又立即縮了回去。
方棋看了看桌子底下幾個明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些人的存在就深刻诠釋着九個字: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
甚至有一個人,方文瑞曾在他和他爸一起參加的一場慈善晚宴上見過,長得慈眉善目的,沒想到也是道貌岸然。
方文瑞一臉鄙夷。
沒有人在乎他們的情緒,方棋更是轉身就走,隻有方文瑞走在最後,重新關上包廂的門:“哼,吓不死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