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令靈的眼神從迷茫無措到破碎癫狂,低聲反複道:“黃毓英。”
往事早如過眼雲煙,就算換成黃育芩自己,乍然聽見黃毓英這個名字都會愣住,黃毓英,真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他做了二十多年的黃毓英後,足足做了一百二十年的黃育芩,就算是自己,也覺得黃毓英已經是前世之人了。
“黃毓英,黃毓英,黃…毓英…”孫令靈并非第一次聽過這個名字,此刻挂在心中卻異常沉重,不自覺地,他的臉上濕涼一片。
孫有義的眉頭緊蹙,依舊循循善誘,他低低地說道:“黃毓英,就是曾經的黃相幼子,你的舊相識——”
孫令靈終于開竅,露出了恍然大悟的呆滞神情:“不錯,黃毓英,是我的舊相識。”
孫有義的眼睛骨碌轉動,發出“桀桀”怪笑,假模假樣地歎氣道:“是我的不對,忘記告訴你啦。”
“後來你殺了他全家,留下他跪在地上哭哭哀求你,你用劍割斷了他的喉嚨。周明夷,周将軍,你可還記得?”
孫令靈自下而上仰視着孫有義,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我不是孫令靈嗎?”
“你如今是孫令靈,不過你曾經是周明夷。”孫有義苦口婆心誘導,眼裡閃爍着希冀的光芒。
孫令靈瘋狂搖頭,在養育了自己十九年的男人面前,狀若瘋癫地反駁:“父親你騙我,我記得分明自小長在這裡,何曾割斷黃毓英的脖子……”
“趙公子,你不必盯着我的脖子看,孫有義所說的,真假參半。畢竟此事早過百年,深知内情之人也早就作古,孫有義也不能盡知。若我們就這樣幹等着,不知何時才有結果,我們不如助他一把。”黃育芩将目光轉回到趙殊身上。
趙殊不知黃育芩打算,謹慎地問道:“如何助他?”
黃育芩笑得難看極了,從懷中掏出一枚荷包,展示給趙殊看:“有沒有情妹妹送情哥哥荷包的意思?”
趙殊一臉你腦殼壞掉了的表情。
“這是?”趙殊湊上去,依稀可辨這是鴛鴦戲水花樣的荷包,年歲悠長,早已褪色成為黑褐色了,中間甚至破開一道裂縫,後來又被粗糙的針腳縫好。
黃育芩歎了口氣:“這是周明夷的舊物,現在我拿去給他看,說不定他能記得一二。不過,現在你需要去引開孫有義。”
“我?”趙殊伸出食指點着自己的鼻尖。
黃育芩點點頭,擡手指了指孫令靈的方向,道:“孫有義不走,我如何拿給孫令靈去看?”
趙殊被黃育芩推了出去,硬着頭皮迎了上去。孫有義心系孫令靈,竟然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孫大人好謀劃!”趙殊搜腸刮肚。
“是你?”孫有義驟然吃驚道,“你不是……”
“孫大人的雕蟲小技對付黃育芩便罷了,怎能攔得住我?”趙殊歪着嘴巴嘲笑道,昂着脖子點了點卧在不遠處的“黃育芩”。孫有義不知,黃育芩在幻境中捏了自己和趙殊的替身,卧在地上的那人不過施加了障眼法罷了。
孫有義狐疑着退後兩步:“你有何企圖?”
趙殊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忽然想起方才黃育芩在耳邊猜測的龍氣之事。“說來好笑,你我先祖都是從龍的功臣,我們趙家雖然曾經煊赫一時,卻門庭跌落至此,而孫家卻世世代代困守欽天監,孫大人想必心中有所不甘。”
“趙公子的意思是?”
“簡單,我隻想取回我趙家曾經的尊榮地位,而非今日家族子弟淪落到日日走馬鬥雞的纨绔日子。”趙殊腦袋飛快運轉,露齒而笑,激贊自己随機應變的能力。
孫有義饒有興緻問道:“恕我不能應下。隻因我不知你為何認為我能助你家族複興。”
“孫大人殚心竭慮,其中必有重利,我猜定是為了周明夷曾經帶走的後宮珍稀寶物吧?而我呢,也不多求,隻想分得一杯羹罷了。”趙殊眯了眼睛,市井俚語脫口而出,“畢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孫有義懸心落地,看來眼前的人并不知道他的計劃,隻是碰運氣罷了。他看了孫令靈一眼,道:“這該如何是好?”
“孫大人有所不知,貴府的聞雁齋中有一物事正是當年黃育芩與周明夷的舊時信物,應是一方鎮紙,意為誓言逾千金,萬世不能移,或許孫大人将它取來,可以令孫令靈想起舊事呢?”趙殊睜着眼睛胡說八道,反正就連黃育芩說了,孫大人對當年之事不甚了解。
“趙公子請替我将它取來,我便在此看護靈兒。”孫有義笑道。
趙殊聞言,神色一冷,道:“我赤膽忠心替你想出辦法,你便是故意支開我,好獨吞寶藏是吧?”
孫有義無奈搖頭:“我并無此意……”
“況且我曾聽孫賢弟說過,貴府聞雁齋是孫大人您的修身養氣之所,豈容我這外人随意進出的?若是孫大人不信在下,又何必故意戲弄于我。”趙殊眼珠一轉,繼續笑了起來,“反正孫賢弟不消半個時辰,便可恢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