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黃育芩露出茫然的表情。
孫采采道:“昨日我找到了許月白的賣身契,幸好賣身契是活契,王老爺執意要納許月白為妾是不合禮法的。後來我連哄帶吓,墊了些銀錢,替許大娘将許月白贖回來了。”此事就此圓滿了結。
衆人紛紛交口稱贊孫采采有勇有謀。
孫采采擺擺手,笑道:“當初許大娘典女并非為了錢财,隻為了能讓許月白有一容身之所。那位掮客盡他所能,替許月白争取了活契。若是當初簽訂了死契,此事恐怕不得善了。”
老典冷笑一聲:“若非孫姑娘帶人助陣,王家老爺就算無理也能扯出三分理來,與其說是慈母愛心掮客人心,倒不如說是王家老爺識時務罷了。”
“許大娘母女團圓,這真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衆人滿意散去,夕陽雲輕輕,楊柳風淡淡,孫采采的足尖碾着石子,欲言又止。
黃育芩眼見天色漸晚,便溫言囑咐孫采采早些回去。
孫采采停下腳上動作,擡起頭來,雙目注視着他:“黃育芩,你可願意來我手下擔任主簿一職。”
黃育芩愣住了,孫采采繼續說道:“我看你言談舉止皆不凡,應是飽學之士,日日在這裡勞作,未免大材小用了。”
黃育芩暗中觀察,這位孫采采姑娘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是行事果斷,有将帥之風,身份必然不凡。
黃育芩心裡自然萬分願意,隻是他身份特殊,不能自主去留。于是隻好在回去之後,他便将此事告知了周明夷。黃育芩唯恐周明夷左右為難,連忙補充自己還未答應對方。
周明夷略微思考了一番,擡頭看向黃育芩,自從他進入永州城中,日日在城中粥棚中勞作,黑瘦了不少。周明夷牽起黃育芩的雙手,隻見筆直修長的十指内裡磨出了細繭,左手的手背燙出了銅錢大小的暗紅色的血痂。
黃育芩看不見周明夷的表情,心中忐忑,想到自己身份特殊,如今貿然提出要求,倒是有了勾結周明夷手下的嫌疑。念及此節,黃育芩連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指。
周明夷手中蓦地一空,擡頭卻道:“如此也好,明日你直接同李鋒說吧,讓他知會手下的人。”黃育芩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卻沒有着急起身離開。
周明夷皺着眉頭:“若是我往後回來遲些,你不必等我了,今日我和馮先生有事相商,因此回來遲了些,讓你等了這麼久。”
黃育芩笑着:“你這是向我解釋晚歸的緣由了?反而像我監視你了。”
周明夷也笑了,轉身取出一隻扁平盒子,隻有半隻手掌大小。“伸手。”
黃育芩沒有動作,疑惑地看向周明夷,周明夷卻沒有說第二遍,直接伸手去拉黃育芩。
“我知道你是純善之人,一直都知道。”周明夷将黃育芩的手掌攤開,從盒中刮起一層淡黃色的藥油,細細地抹勻在燙傷的位置。
黃育芩見狀小心翼翼地問道:“是我的身份教你為難了嗎?”他現在的處境,說不上人質,談不上賓客,他是周明夷的仇人之子,是他的綁票的對象,可是如今在衆人的眼中,他卻更像周明夷豢養在永州城中的……
“你怎麼會這麼說?”周明夷莫名其妙地擡頭,深邃的目光撞進黃育芩的眼中,理所當然地将黃育芩劃入自己的陣營中來,“是誰找你不痛快了嗎?”
黃育芩搖搖頭,周明夷松了口氣:“如今留你在此處,亦是有我的私心。我既然帶你過來,便會盡力保你周全。”
“若有一日,我的身份洩露,那你該如何自處,如何在軍中立住威信。”黃育芩問道,他不信周明夷從未考慮過此事。若是真有那麼一日,不但黃育芩性命難保,周明夷亦是難以服衆。
周明夷搖搖頭,說道:“不會。”
“不會什麼?”黃育芩看着周明夷笃定的神色,“不會立不住威信?”
“我不會讓他們動你。”周明夷鄭重道。
黃育芩怔住了,垂下眼眸,聲音細若遊絲:“何必呢。”
“無論你信或不信,我隻希望你能安全。”周明夷握住了黃育芩的手,掌心相貼,直視他的眼睛,“如今你回不去京城,黃徽文那邊已是自身難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