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裝豈止是方便一些,今日的狂歡是通宵達旦,皇上已解了今夜的宮禁,早就令宮人備下足量紅燭和各色煙花,隻等着明月映星落,高燭照紅妝。若黃育芩是那江湖之中的采花大盜,而京城貴婦佳人彙集于此,豈不是如狼入羊群般為所欲為?
黃育芩是世外修道之人,難道修道之人格外狂悖不羁,更愛行那韓壽雅事?
孫令靈神色古怪盯着黃育芩,黃育芩自認在胡四娘的建議之下,套上女裝,已經是自己忍耐的極限了,未曾想過今日在此偶遇孫令靈,更未想過自己會被孫令靈這般打量。
孫令靈隻見黃育芩面露薄紅,微露愠色,這才趕緊問道:“這身衣裳哪來的?”總不會是偷的吧。
“孫賢弟的記性真差,是在上次和你一起去的興隆裁縫鋪定做的。裁縫的手藝真是不錯,我隻告訴他,我夫人的身高與我相仿,便做得如此合身。”
孫令靈想,豈止是合身,簡直太合身了,雖然無繁複的花紋,但是勝在輕盈飄逸,仿佛蝶翼在風中輕輕顫動,原本相較于尋常男子過分纖瘦的腰部系着粉色的腰帶,袅袅纖腰,不盈一握。
“原來如此。”孫令靈總算得知衣裙來路,那他便可以放下心來——個鬼,那他又是如何進入宮禁的,宮禁守衛何時如此寬松了?
一聲輕笑,藍色的身影緩緩走近。
黃育芩連忙引薦:“這便是胡四娘了,是先左相的遺孀,亦是我的舊友。”黃育芩指着孫令靈:“這便是我的小友孫令靈,我這些日子以來,多虧了他的照拂。”
胡四娘身材高挑,衣飾素淨,她微微颔首道謝,露出一截白到發光的修長脖頸,等到她擡起頭來,孫令靈屏住了呼吸,若說尋常女子的美是各花入各眼,眼前的胡四娘便是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美麗了。隻見眉色如黛,眼似橫波,兩頰飛霞,本是極豔極濃的顔色,偏又膚如白雪,兩色相撞,豔者更豔,冷着更冷,真是令人過目不忘的精彩。更兼胡四娘氣質出塵,疏離淡漠,更似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冷豔仙子。
胡四娘聲音卻柔和多情:“多謝孫公子這些時日看顧着小芩。”
“我與黃兄算是一見如故,也算好友重逢,胡娘子不必言謝。”孫令靈客氣回道。等他擡頭,卻見黃胡二人相視一笑,十分熟稔,孫令靈面上不顯,心中着實不快,思來想去,更是痛心疾首,隻覺的黃育芩當真是糊塗至極,若是專心修道便罷了,怎麼如今還與名門遺孀藕斷絲連,攜手賞花便算了,還作死來宮禁賞花,若是被有心人撞破,少不得绯聞四起。
黃育芩當然不知道孫令靈的内心想法,笑道:“麻煩他總比麻煩你好些,況且我們雖然隻是姐弟情誼,若是投奔你而去,深宅内院總會平生是非。”
“你們真的是姐弟情誼嗎?”孫令靈不自覺地說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等到說出口,隻見黃育芩與胡四娘齊齊地看向他。
胡四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孫令靈,回過神來抿嘴笑了起來,冰山瞬間春回,日暖花開。黃育芩咬牙敲了孫令靈的腦袋:“你的腦中到底在想些什麼!胡四娘與先左相鹣鲽情深,忠貞不渝,而我與四娘隻是君子之交。”
“小芩,你這小友倒是有趣。”
白日裡,魏紫姚黃玉樓春,趙粉二喬洛陽紅,美不勝收。夜色降臨,燈燭次第亮了起來,暢音閣的戲台搭建好了,三面懸上小巧玲珑的宮燈,琉璃做面,金絲編穗,照得戲台亮如白晝。盡管禦花園的官眷去留各半,人聲依舊不減喧嚣,隻聽得一陣密雨般的鼓點響起,新後點好的節目緩緩拉開帷幕。
衆人左顧右盼,隻見主位隻剩下皇上,而新後卻遲遲不曾出現。孫令靈遙望,皇上偏頭與身邊随侍的大太監密語,借着燈光,神色看上去頗為不安。孫令靈環顧四周,卻見一人匆匆而至,正是白日裡見過的宮女,圓臉上焦灼之色溢于言表。
“大人,奴婢有要事禀報。”宮女神色慌亂,病急亂投醫。
“啊?”孫令靈滿頭霧水。
宮女跺腳,急得眼淚就快要掉了下來:“禦花園外有妖怪。”
黃育芩和胡四娘早前說去其它地方逛逛,去去就回,孫令靈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影,憂心他們二人遇上什麼麻煩,心不在焉道:“不可再說皇後娘娘是狐狸精的事情,小心皇上治你的罪。”
“不是,不是皇後娘娘。”宮女說話結結巴巴,“是陌生的藍衣女子,她挾持了皇後娘娘,和绯色裙裝的夫人。”她擡起手臂,指向永福宮的位置。
正是黃育芩和胡四娘離開的方向。
黃育芩被左相夫人挾持了?孫令靈放下宮女,按照她指向的方向,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