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令靈搖搖頭,裝作不知。此刻傳來黃育芩的聲音。
“孫賢弟,我請裁縫師傅幫你也做了兩身長衫,想到你如今正在長身體,特意往寬大了做的,日後也是能穿的,何不現在試試?”黃育芩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來。
孫令靈:“……”
既然已經是往大了去做,試穿必然不合身,孫令靈便連連擺手婉拒了。
掌櫃笑道:“現在試穿一下也是無妨的,若是大的狠了,就請陶師傅往小了收一些,日後身量大了,回來将餘量重新放出來,也是可以繼續穿的。”
孫令靈見金烏西墜,暮色四合,時間已經不早了,便再次婉拒了。
“那你可不要後悔,日後若是覺得不合身了,也隻能自己過來重改了。”黃育芩從屏風後面踱步出來。
孫令靈擡起頭,黃育芩已經換回過來時穿着的衣衫了,從懷中取出一隻老舊的荷包,從内取出三枚銀锞子遞給掌櫃,小學徒将手中包裹交予黃育芩。
随着牡丹花會的日子臨近,黃育芩尋到了其它的樂趣,仗着自己與孫令靈是相識,在欽天監内日日東遊西蕩。雖然未曾影響欽天監的日常運轉,但是孫有義曾經隐晦地向孫令靈傳達了自己的意思。
此處雖然山高地遠不比宮禁,但是依舊是官衙重地。
孫令靈照例在晨曦初露時,行雲流水地練完一套劍法,他收劍長籲,身側遞來一方手帕,孫令靈扭頭看去,原來是黃育芩,他微微笑着,不知看了多久。
“這套劍法勢如破竹,追星逐月,想必鑽研苦練過了。”黃育芩點頭道,随後又皺起眉頭,“若是在做第十七式時的前刺動作之前,将手肘向後平移再三分,力道方能更顯,而後斜劈亦不凝滞。”
孫令靈依照黃育芩之言,重新演練一遍,果然覺得動作流暢些許,接過黃育芩手中的帕子道:“此套劍法并非出自名門,隻是我的家傳劍譜,可惜自我曾祖一輩,便不再有人練它。”
“原來如此了。”黃育芩微笑起來,“孫監正若能見你日日勤練,必然欣慰。”
孫令靈擦汗的動作一滞,臉上的笑容黯淡了三分。
黃育芩眯着眼睛,将孫令靈的黯然盡收眼底。
“黃兄有所不知,家父平日裡最是愛好平和,并不喜舞刀弄棍。隻是誰年少時沒有做過仗劍天涯的俠客夢,我隻不過是寄托幾分幼年心願罷了。”
黃育芩有些好奇地看着孫令靈,孫令靈輕聲咳嗽:“孫家先祖是本朝太祖的肝膽相照的兄弟,後來生了嫌隙,被褫奪了兵權之後,欽天監由孫家世世代代承襲,既是懲處,亦是網開一面。我的大哥心懷鴻鹄之志,我的幼弟身體孱弱,因此,便隻能是我了。”
黃育芩欲言又止,忍住後輕笑:“賢弟此話确有舍身為人的俠士之風。”
孫令靈聽出了黃育芩話中弦外之音,并不搭話,卻想起另一件要事。孫令靈斂笑肅容道:“黃兄如今在欽天監内小住,切不可以随意走動,此處雖不在京中,但也需小心為上。”
“你是說此處有京中的耳報神?”
孫令靈搖搖頭,臉上赧然:“家父古闆端方,最不喜手下随意松散,往日正覺得欽天監内沒有章程,如今卻見我帶了外人進來,昨日将我叫到身前,細細地審了一遍。”
黃育芩這才想起,兩日前曾遠遠見過孫有義,而對方似在無意間瞥了他一眼,看來當時就記在了心上。
“不過暫住幾日罷了,也值當斤斤計較。”黃育芩咬牙道,“等到牡丹花會後,即便令尊苦苦留我,我也不稀罕此處。”
孫令靈的心蓦地一沉,牡丹花會便是在三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