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時說這句話的是其他人會怎樣啊……
好問題,我試着在腦中把當時說這句話的人換成了阿侑,感覺還真是馬上好了不少,至少我當時應該不至于會應激到直接把書包砸他身上。
那麼這個關鍵性的差異點在哪裡?思來想去後,我終于在當天晚上睡覺前得出了一個令人感到無奈的答案。
——那大概是出于我的私心。
在與我相熟的人中,隻有兩個人說過喜歡我的演奏,一個是桃澤,另一個就是阿治了。桃澤對我來說不算朋友,但阿治是,在高中認識的朋友裡,這位後輩幾乎就是給過我最多精神支持的人,所以我哪怕是出于私心也絕對不想聽到他這麼說。
爸爸曾經有過一位從出道作開始就一直喜歡他的讀者,那個人經常會在爸爸的新書出版後寄來一封信,裡面塞着整整寫了三頁紙的感想。爸爸一直都很愛惜地把這個人的信珍藏起來,直到某天,他收到了那個人隻寫了一頁紙的差評,這薄薄的一張紙瞬間就壓垮了他,幾乎差點就讓正處于低谷期的爸爸放棄寫作生涯。
我想這種心情是有相通之處的,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大概确實在那個瞬間對他憤怒到無以複加了吧,因為對我來說,他就是最不該說這句話的人。
盡管現在誤會已經解除,我的心情也早已平複,但是場面鬧成這樣,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收拾殘局了。
在關西的三年高中生活隻給我留下了痛苦的回憶,我絕不想将來再回到這裡。
阿治如果将來打算考料理專門學校的話,大概率會選關西的學校,我們高中畢業後應該不會再見了,疏遠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既然如此,那現在這個難堪的局面仿佛也沒了收拾的必要。
反正我跟那孩子早晚都會淡掉的,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麼區别呢?
隻要思想一滑坡,問題頓時就不存在了,我的心情很快又輕松起來。
如阿治所言,阿侑在集訓結束之後果然戴着那個徽章拍了照到處發,我像平時一樣回複了他,看起來無事發生,阿治大概也沒跟他提過我們倆鬧僵了,他的聒噪一如既往。
高三第三學期開學後,我的生活徹底變成了家-教室-圖書館的三點一線式,就連午飯都是每天晚上提前買好面包,一到午休就把它拍扁,然後三兩口吃完去圖書館繼續學習,不再去長椅那邊跟他們一起吃了。
阿侑偶爾會抱怨最近很少看見我,可我現在是應考生,想在上戰場之前再勤奮多學點很正常,他抱怨完也就算了。
阿治相對他的兄弟本來就話少,在我們鬧僵之後,他倒是也有試着找點話題跟我聊兩句,但是在察覺我談性不高之後就識趣的沉默了,我已經很久沒收到過他的新郵件。
大考在某個平平無奇的晴天來臨了,我抱着一種平靜的心态考完了全部科目,終于在出考場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所有我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剩下的唯有等待。
等待閱卷人給我的高中三年打出一個明确的分數,等待我習慣與好友們的分離,等待畢業典禮結束。
分别的季節到來時,我幾乎在校園的每一處都聽到了哭聲。
阿治久違地給我發了封郵件,約我到林中長椅那邊見面,說是有重要的事想說。
為了不讓此時響起的哭聲再多一個,我回信拒絕了他的請求,而後徑直離開了教室。
今年吹奏部在畢業典禮後的告别演奏會也如期舉行,我穿過操場向校門走去的時候看到音樂廳的大門正敞開着,樂曲随着冬風在操場上飄散。
今年他們的選曲是《sweet memories》,負責小号solo部分的一聽就知道是桃澤。
我朝着音樂廳方向禮貌地笑笑,随後步履緩慢地走出了校門,高中時代就這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