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修的是煉化亡人白骨、拘魂燒魄以運行靈脈的邪術。煉化的對象叫做人藥。諸多其他邪術中,也常把助他們修行的受害者稱作人藥。
高個兒在道上有個響亮的名号,正道邪道皆有所耳聞,叫趙延七。矮個兒是他弟弟,名頭沒那麼響亮,點頭之交的修士隻喊他趙二爺,而忘了他給自己取的名号趙長生。
兄弟二人踏入修真界前的俗名早抛卻了,來頭僅有些零碎傳聞。
趙延七痛罵一聲“呸,什麼狗日的老天”,比他弟弟想得要長遠。
“這是上古神器太清鏡所放的兩陽太儀結界,傳說由西洲四十九國宗大長□□同注入靈力方能收放,三百年才開啟一次。被這結界關住,大羅金仙也逃不走。
可見這幫正派多狠。
現在憑人藥多支撐會兒,回頭殺那仙君解恨,也遲早死在别的仙子手裡。”
趙長生聞言面色鐵青,雙臂經絡暴起,握緊手裡的斧子,粗聲問:“哥哥,那可咋辦?”
趙延七一雙三角眼不大對稱,眼尾左朝上右朝下,黑瞳小如黃豆,斜視時陰森邪氣。他嗤笑一聲,渾身殺意盡現。
“他們不仁,咱們便殺。多殺他幾個仙君仙子,給咱們陪葬!即便下了地獄,叫那地藏王也敬咱們三分。”
趙長生一聽要大開殺戒,止不住興奮地大笑,拍打手裡的斧子叫好,清脆的打鐵聲沒響一會兒,他臉色再沉下來。
“可是哥哥,區區一個人藥,怎麼殺啊。”
“說你笨呢!這些名門正派心性仁慈,不如留這凡人狗命,誘騙那個黃毛小仙君過來,把他鎖進棺材,抽出白骨,拘魂點燈……那可是修真界罕見的極品,夠用好一陣了。”
趙延七眯起眼,露出兇狠狡詐的精光。他可不光要殺,他要讓每個死在他手裡的人受盡折磨,叫聽聞他事迹的世人都牢記他的威名。不枉他趙延七來修真界闖蕩一番。這樣輪到他死的時候,方能瞑目離去。
趙長生舔舔嘴唇,隻一味附和,十分認可他哥的決定。
雨水洗掉他們身上的污泥血迹,使險惡的面容愈發清晰。
……
地面泥濘,四周的楓樹逐漸稀少,大大小小的水窪映襯出黯淡的夜光。雨終于小了些。
樂無涯隐隐察覺哪裡不對勁,好似被人從後面推了一把,逼進某個空間。随即眼前景象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嗅到空中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味,且看到遠處火光閃爍,不時傳出震天動地的轟響。
琥珀也立即覺出異常,載着她猛急轉頭往回跑。一人一虎被道無形的屏障撞了回去,狼狽摔在地上。
窸窣聲中忽然響起一句“動手”,兩道黑影劃過夜幕,落在地上,從兩邊攔住她們。
樂無涯暗道不好,想看那紅蝶給她什麼指示。
紅蝶撲騰兩下翅膀,落在地上,消解成一團紅光不見了,全然不管她的安危。
樂無涯沒了指望,隻得迎上這兩個怪人。
她起身擦去蓑衣上的污泥,和琥珀貼在一起,細細端詳來人。
這兩人一個高瘦,一個矮胖。高瘦的趙延七背着口比他還大的棺材,微微駝背,顴骨下方凹進去,面容沒什麼精神,好似餓死鬼投胎。
矮胖的趙長生則提着對金銅巨斧,絡腮胡遮住大半邊臉,看着就是殺人放火樣樣不落的惡徒。
他們皆打量對方片刻,樂無涯想開口問對方來曆,隻聽趙延七徑自大笑起來。
“我本還擔憂這荒山野嶺,冒出一人一貓兒,莫非是哪個國宗支派的上仙,藏起身份修為前來。沒想到,真是個凡人!”
樂無涯面色一沉,聽他們口氣來者不善,裝作鎮定問:“二位找我有什麼事嗎?”
趙延七見她不怕不哭,倒有些意外,對她生出三分好奇。
“當然是請你幫個小忙。”故作和善地說罷,他轉而冷冷吩咐趙長生,“先卸她一條胳膊,使叫聲大些,好把那小仙君引來。”
“哥哥,你瞧好吧。”
趙長生扭一扭胳膊,将雙斧插回背上的牛皮袋子,朝她走過來。倒插蘿蔔似的兩條腿看着笨重,走起路生風,竟快得好似鬼魅,不給她逃跑的機會。
“诶呦。”
樂無涯被他輕易擒住胳膊,摁在地上,手臂被一點點往外扯。撕裂的疼痛傳來,她“嘶”了聲,大聲喊着“疼”。
不知他們說的小仙君是什麼人。
這兩人生得獐頭鼠目,且做事卑鄙下流,肯定是旁門左道的邪修。
那小仙君若是跟他們為敵的,來了會不會順道救下她。
樂無涯這樣想,還沒扯下手臂,已叫破了喉嚨。凄慘的尖叫聲在楓葉林中回蕩,想順他們的意趕緊把那仙君招來。
趙長生一愣,疑惑自己分明還沒用力。趙延七則在旁放平棺材把蓋掀開,捆棺材的銀鎖鍊圈在肩上,手裡攥着打火石與白燭,回頭見此場景,不屑嗤笑一聲。
這丫頭果然被吓破膽,還以為她有幾分膽量呢。
趁趙長生愣神的功夫,琥珀撲到他肩上咬了一口。樂無涯趁機逃跑,大喊“救命”,不忘道一聲“分開跑”。
琥珀聽不懂人話,唯獨與她溝通時極有靈性,能聽懂她的意思,立刻往反方向跑,鑽進叢林沒影了。
“敢咬我,看不把你們抽筋扒皮!”趙長生爬起來,怒氣沖沖瞪着兩邊,他脖子上被咬了道口子,鮮血汩汩往外冒。這一口再偏一點,能要了他的命。
“誰讓你笨,快二十年築基不成。半個肉體凡胎,被大貓欺負。别追那貓了,追人才有用!”
經哥哥一番提醒,趙長生反應過來,轉過身去追那丫頭,同時手裡揮出道勁氣朝她砸去。
“傻子,把她弄死了怎麼辦!”風浪掠過前方的趙延七,他驚覺這可能要了凡人的命,不禁氣得大罵,已來不及阻撓,眼睜睜看着她喪命。
樂無涯感受到熱浪帶來的切膚之痛,猶如殘損的木偶任人拿捏。不甘幾乎占滿她整個胸膛。
使這勁氣的修士,二十年築基不成,卻動動手就能要凡人的命。恐怖的威懾似大山壓在她頭上,令她無法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