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紅绡東珠被攆出去後第七日,謝昱總算來了正院請安。
蘇夫人見他低着頭,精神尚可,便隻對他滿臉的欲言又止視而不見:“你父親已與祭酒說好,至多七日後,就叫你去國子監就學。”
“到時,也叫朱樓朱台随你同去,你若有什麼别的安排,趁着這幾日去做吧。等入學後,可就是一旬方得一日休沐了。”
“兒子知道了,”謝昱應了一聲,母子倆一時對坐無話。
恰好外頭有人前來請見,蘇夫人便道:“你若有事,自去就是。”
謝昱隻好順勢退了出來。
見他要走,朱樓朱台也從廊下起身,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
他面上滿是抵觸,在院子裡看了一眼,道:“我去尋昭哥兒說話,你們不必跟來了。”
他雖這麼說了,但朱家兄弟倆還是一直跟到了謝瑄和的小院外,看着他進去,才重新尋了個地方歇息。
謝昱去時,謝瑄和正搬了個凳子,在青榆的看護下趴在缸邊。
他湊近了去瞧,卻隻看到缸裡的水藻和小蝦米,不由道:“這什麼東西,怎麼在屋裡養這種玩意兒。”
“養了來吃啊,”謝瑄和道,“大哥難道不覺得,自己養上一陣,吃的時候别有滋味?”
“這東西又小又沒肉,能有什麼滋味,”謝昱說着就去拉他,“走吧,進屋去。”
謝瑄和看了一會兒,自覺也差不多了,便随他一起進門。
“這做什麼呢,亂七八糟的,”謝昱一進門,就瞧見榻上、桌上擺了不少隻有線條的畫,等湊近了,才發現是消暑圖,“怎麼這麼多。”
“要挂起來,自然要選好看的啊,”謝瑄和随手取了一張垂柳圖,又拿了一張荷花圖問謝昱:“大哥你瞧着我用哪張好?”
謝昱在青榆剛收拾出來的榻上坐下,往身後的大迎枕上一靠,随手指了荷花圖道:“就那個吧,看着就涼快。”
謝瑄和點點頭,把荷花圖交給青榆收好,留下垂柳圖在桌上,又親自去取了筆墨來。
謝昱一個錯眼,手裡就被塞了一支筆。
他随手轉了個筆花,問:“給我筆做什麼,還不到夏至呢。”
“誰說不到夏至,就不能塗來玩了,大哥你快來和我一起,”謝瑄和爬上榻,在他身後使勁兒推他起來,“大哥你也教教我,這個筆要怎麼轉才能像你這麼好看啊!”
“你手小,學不了,等再大些吧,”謝昱話裡帶着嫌棄,臉上卻很受用,順着他的力道坐起來,蘸了墨汁,“說吧,要我畫哪裡?”
“大哥你想畫哪兒都行啊,”謝瑄和也興沖沖沾了墨,就往圖上添。
可他人小,筆力不夠,控制力也差,一不小心就塗到了外頭,葉片的濃淡也不均勻。
“真醜,”謝昱看得眼疼,直接落筆,隻一眨眼工夫,一片柳葉成形,葉脈深,葉尖淺,墨色慢慢浸透宣紙往外舒展,恰好在邊緣暈染出好看的弧度。
“大哥!”謝瑄和佩服的看向謝昱,“你畫得可真好,教我,快教我!”
“這不是有手就能畫好的東西嗎,是你太笨了,”謝昱被他誇得高興,主動握上他的手,引着他去畫柳葉。
“哇!大哥你真厲害,這片也好看!”
“好看什麼好看,沒見着邊緣都出去了?要不是有你一起,保管畫的比這更好!”
“那是我錯了嘛,大哥你再多教教我,我一定能畫得和你一樣好。”
劉嬷嬷聽見動靜,親自捧了兩盞蜜水來,但見這兄弟倆氛圍不錯,便又悄悄退了下去,隻讓青榆多看顧着些。
一頁圖描完,柳葉有的精緻,有的粗糙,謝昱嫌棄得直接扔下筆,看也不想看。
謝瑄和卻喜滋滋的吹了吹上頭沒幹透的墨漬,交給青榆:“青榆姐姐,你幫我收好,等幹透了,就給我挂在小書房裡。”
“挂這個做什麼,”謝昱翻了個白眼,“這麼醜的東西,還不趕緊燒了,省得現眼。”
謝瑄和不樂意:“那不成,這可是大哥你和我一起畫的第一張圖,當然要好好收起來。”
謝昱一愣,不自在的擦了擦手上的墨點,道:“又不是以後沒有了。”
“就算是有,那也不是第一張啦,”謝瑄和把茶盞推到他面前,自己也捧了一盞來喝,“這是劉嬷嬷自己做的桂花蜜,大哥你快嘗嘗!”
“什麼小孩子的喜好,茶盞裡邊裝蜜水,怎麼給我也是這個,”謝昱口中數落着,但飲了一口,卻隻覺得心裡都帶上了桂花蜜的甜香氣。
“這桂花蜜做得不甜,味道倒還不錯。”
“是吧,”謝瑄和得意起來,“這可是我在邊境時,特意挑了開得最好、最香的桂花樹,親自去搖下來的。”
謝昱臉色立刻嚴肅起來,把杯盞往小幾上一擱,就拉着他問:“她們是怎麼伺候你的,怎麼還叫你去爬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