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迹盡可能寬容的神态很明确,那就是容許溫浠提要求,他都可以滿足。
事實上,他也的确有這個資本說這樣的大話。
楚式集團這四個字好像乍一聽也不太起眼,尋常普通人知道的并不多,可是要說天宏産業,那便是如雷貫耳了。
天宏産業涉獵頗廣,無論是房地産、科技、餐飲、服裝還是娛樂圈都占據一席之地,能在所有圈子都吃得開這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有人傳言說天宏産業背靠政界,畢竟自古以來政商不分家。
天宏産業無疑問是商界不可撼動的巍然大物,天宏産業的掌舵人更是商界的領軍人物。
而楚迹,則是天宏産業的下一任繼承人,稱一句京圈太子爺也不為過。
可惜了,他含着金湯匙出生,也自來叛逆不服管教,除了懂得維持自己的尊嚴和體面之外,他本性更是張揚跋扈,從不知天高地厚。
這讓他爸爸多次想要放棄他,但又到底舍不得。
在楚迹欣然且微妙的注視之下,溫浠猶豫了良久,才悄悄伸出兩根手指,盯着他的眼睛試探:“醫藥費兩倍?”
“兩倍?”
楚迹都有些沒回過來神,他唇角倨傲的笑意還沒收,“兩倍是多少?”
溫浠見他沒生氣,拿出手機翻出來支付記錄,低頭認真的回答:“你的頭縫了四針,這個占大頭,其他地方擦傷也并不緻命,處理了一下傷口就能止血,加起來各種藥,算起來有10449元。”
“這是我預支了我攢了好幾年的獎學金的錢給你墊的。”
“兩倍的話,10449元乘以2,”她幾乎沒思索,很快得出結果,“是20898元。”
掰着手指算完,她擡起頭,有些不大好意思似的露出一個腼腆的笑,“你給我兩萬就好了!”
楚迹目露茫然,他愣愣的,拔高音量:“兩萬?兩倍是兩萬?”
“那你還是照原價給我吧。”溫浠迅速改口。
楚迹自然是看到了溫浠臉上一閃而過的懊悔,她現在的改口..活像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探頭、卻受到了驚吓又迅速縮回腦袋的蝸牛。
或許眼界就在那裡立着,不偏不倚。
就算給她獅子大開口的機會,她也不中用。
不,也不是這樣。
楚迹很快就改變了想法。
這世界上貪婪無底線的人有很多很多,人是不可能沒有貪婪之心的,隻看那份心的大小以及能否克制住罷了。
楚迹忽而正經的打量起眼前的女生,隻能說,她沒做過這種事情,或者說,她有貪婪之心,但整體來說她很善良。
這倒是稀奇了。
楚迹偏過腦袋,落日的餘晖映在他的面龐上,他的眉骨處有幾處擦傷,腦袋包着紗布,明明是很狼狽的姿态,但他就這樣靜靜的坐在病床上,卻好像坐在什麼了不起的視線聚焦中心。
那優越的鼻形在側眼睑處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唇色蒼白卻自有一股矜貴的氣勢。
“你在哪裡讀書。”楚迹詢問,對上她不明所以的視線,他重複,“我是問,哪一個學校?”
“一高。”溫浠回答。
“老城區的這個一高?”楚迹蹙起眉頭。
“嗯。”溫浠點了點頭,有些不知道他問這個要幹什麼。
楚迹嗤笑一聲,淡淡然道:“可笑的學校,又窮又破爛,别讀了。”
溫浠辯解,“一高的師資力量是很不錯的。”
楚迹歪起眉毛,連帶着唇角都微不可察的提起一寸,“跟師資力量有什麼關系呢?”
“知識改變命運嗎?”楚迹念這句話的時候,神态頗為古怪,用滑稽一詞來形容不太恰當,他仿佛在嘲笑什麼。
不等溫浠追問什麼,楚迹一錘定音,“洛斯弗,讀這裡。”
洛斯弗這三個字讓溫浠驟然瞪大了眼睛,她張開嘴巴好像要說話。
洛斯弗是知名的‘貴族學校’,雖然并非單純面向有錢人,可因為昂貴的費用不被一般的家庭列入待選升學名單,長此以往,裡面的學生基本就都是上流社會的孩子。
商界、政界…
紅二代、官二代、星二代…等等等,它俨然是資本的育嬰籃。
對普通人來說,是可望不可即的跳闆,隻要努力,甚至可以跨越階級。
楚迹揚起眉毛,笑意盈盈,“就讀三年,學費全免。”
“你,”他示意溫浠,“隻需要讀書,交朋友,其他的一概不用管。”
眼見溫浠臉容上浮現幾分猶豫,楚迹慢條斯理的補充:“洛斯弗每年的各種獎金加起來超過百萬。”
他擡起修長且頗具美型的手靠近過去,執起一縷溫浠的秀發,微笑着緩聲引導:“我的救命恩人,我遞你一架登天梯,你要拒絕我?”
拉近距離看去,溫浠的臉龐幾乎沒有毛孔一般,肌膚細膩光滑,又白的會發光。
那顆眼角的痣并非淚痣,位置挺奇特的,就在眼角的正下方,給她寡淡的臉增添了一分别樣的顔色。
她大概還沒有跟異性這麼接近過,被執着發絲,渾身都僵硬了,耳垂通紅,但臉上卻并不是害羞,而是一種無措和不敢言說的抗拒。
尤其那雙眼睛,會說話一般,含着千萬種的欲言又止。
楚迹的話頭奇異的頓住了,喉結略微滑動了一下,他不自然的放開了她的頭發,轉而說起了别的:“兩萬算什麼。”他言辭不屑一顧,神态裡夾帶一絲對‘垃圾學校’的鄙夷。
溫浠将他的神态變化盡收眼底,垂下的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重新擡起又戴上疑惑的假面:“所以,你到底是誰?”
楚迹往後靠下,收起那副興緻盎然的模樣,百無聊賴道:“一個平平無奇的有錢人罷了。”
隻給救命恩人兩萬塊,說出去多拉低他的檔次,不得被兄弟們笑話死。
溫浠都救他的命了,他要這麼小氣,隻能證明他的品行不行,要被看不起的。
——她過得不好,就是他的問題。
大少爺的覺悟頂頂的,這麼想完,楚迹還有點沾沾自喜。
誰能有他會做人啊!
楚迹那邊的人很快就來了,預料之内,來得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為首的男人西裝革履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鏡,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身後跟着四五個保镖。
這男人甫一瞧見病房門口站着的溫浠,豎起眉毛就要呵斥,裡頭就傳來楚迹劣然不耐煩的嗓音:“還不快滾進來。”
“來了,少爺。”男人應了一聲,連忙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