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市老城區,晚上十一點二十三分。
溫浠站在電話亭邊手裡握着話筒,通過透明的電話亭玻璃,能清晰的看見側對角的巷子,那裡沒有燈光,幽深靜谧,下過雨之後更顯安靜。
因此,巷子裡的動靜并不隐蔽,在電話亭裡站着也能若隐若現的聽見。
“讓你裝X,身上還有多少錢?全拿出來!”
“喲,什麼眼神啊,再瞪我挖了你的眼睛!”
“廢話什麼,搜身啊。”
“褲子口袋也掏一掏。”
“把他手機拿走,這還是水果手機最新款,賣了值不少錢呢。”
下一刻,裡面傳來一道清脆中帶着怒意的女聲:“警察來了!”
聽見這話,行搶劫的一夥人吓了一跳,到底膽小,一窩蜂的從裡面湧出五六個黃毛混混,騎車的騎車跑路的跑路,一會兒工夫跑了個幹幹淨淨。
溫浠盯着巷子口,一個身穿白色裙子的少女從裡面急匆匆出來,幾瞬的功夫蹿進了側對面的便利店,似乎在着急打電話求救。
輕輕将手裡的話筒挂掉,溫浠拂了拂裙角往巷子口走去。
她穿的也是白色的裙子,樣式看起來跟剛才走開的少女并無兩樣。除了裙子,連發型也被她特意打理過,從歇業的服裝店玻璃牆上看自己的倒影——
溫浠的容貌算不上漂亮,清秀有餘,美麗不足,五官略顯寡淡。
勝在她的眼尾天生下垂,一副我見猶憐的脆弱相。
溫浠偏頭打量了一陣自己,走進了巷子深處。
楚迹怎麼也沒想到這輩子他還有被搶劫的這一天,虹市的老城區一慣以亂出名,光是不服管教的地頭蛇都有好幾個。
不過也因此,這裡燈紅酒綠的地方也是全市玩的最花的,跟老爹大吵一架他就來這裡買醉遊戲人間,出來的時候氣昏了頭沒帶保镖,存着僥幸心理以為沒事
結果偏偏出事。
想必是他今天花錢大手大腳引起了一些小混混的注意。
剛從夜店出來轉了個角就挨了一悶棍,套了麻袋被丢在這巷子裡搜身。
要是沒有那個女生的恐吓,那幾個混混恐怕連褲衩子都不給他留,這麼想着,楚迹痛苦的揉了揉後脖頸,别說,地痞流氓也有怎麼揍人疼又不至于害人性命的法子,他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快散架了,也就腦袋還算清醒。
忽的,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腳掌踩在在下過雨之後坑坑窪窪路上,會發出遮掩不了的水聲。
“誰——”盡管已經狼狽的趴在地上,但楚迹還是本能的想要回頭去看。
迎面而來一個黑色殘影,劇烈的痛楚感從腦袋上傳來,楚迹連悶哼一聲都做不到。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楚迹心想:完了,剛才挨揍的時候看到了其中一個黃毛的臉,莫非要被殺人滅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有一輩子這麼長。
楚迹昏昏沉沉的,初初有神志時隻覺得身體不受控制、颠簸的很。
不光身體四肢疼痛不堪,後腦勺更刺的他痛的睜不開眼睛。
努力睜開耷拉着的眼皮,視野内一片血紅,有滾動的液體感順着他的頭頂往下流,這才遮住了他的左眼。
大概率是血。
勉強用右眼看視野,第一眼看到的是跌跌撞撞的黑夜,濃郁而滲人,零星的路燈泛着熹微的光。将他抗在肩膀上的女生穿的正是白色的連衣裙,晃動不堪的視野也不能将一切看的清楚。
楚迹隻模糊看得到這潔白的裙子上沾滿了泥濘的污迹和血色。
腋下扛着他的人身量矮小,走路踉踉跄跄,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死了,哪怕是已經累的喘不上氣對方也沒敢停。
狹窄的柏油馬路上偶爾有路過面包車和摩托車,還有騎電動車的。
她一邊扛着她一邊努力伸手攔車。
“救命啊,停車!”
“有沒有人救救他。”
“叔叔,救命——”
“阿姨,阿姨阿姨别走啊——”
但是這會兒是深更半夜,她把所有路過的車攔了一個遍,沒一個敢停下的。
可能是他身上的血太多了,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個活人,哪有人敢停車啊。
終于忍不住,她哼哼然的發出幾道隐忍的哭腔,努力扶着他腰的手快使不上勁了,一個踉跄兩個人差點跌倒,她一時着急驚呼出聲,連忙用力,手指差點掐進楚迹的腰肉裡。
這份痛楚讓楚迹稍微清醒了過來幾分。
這下看清了,她的白裙子早就髒污不堪,泥濘和血迹混合在一起的顔色很髒,加上濃稠的黑夜所緻,看起來就像是被血染透了,很是吓人。
她的臉色白得吓人,汗液粘着烏黑的發絲粘在她的臉頰邊,臉頰很小,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才勉強扶起來他重新抗上。
眼尾微微垂着的,讓她看起來像在雨幕之中的落湯狗一樣可憐,快哭了,但是又沒有直接哭出來。
楚迹沉悶的咳嗽了兩聲,牽扯的五髒六腑碎裂一般陣痛,他就連呼吸一下都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