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早早起來,但是傅筱憂卻沒有和上次一樣偷偷溜出去。
而是早早接好了井水,蹲在道口洗衣服。
兄長和阿弟要去學堂,所有娘會早點起來做好早點,讓他們帶着路上吃,但是傅筱憂習慣了吃他們剩下的,要是沒有要不就是餓肚子,要不就是到外面買着吃。
傅筱憂有時候都很懷疑,難道自己不是爹娘親生的,為什麼有什麼好的都緊着他們兄弟倆,她就像個家裡的婢女一樣洗衣做飯,還沒有好臉色。
葉氏起來看見傅筱憂一早就起來洗衣服,心情倒是緩和不少,對她說話的語氣也沒有之前冰冷,“今日倒是不錯,給你留了碗粥,洗完過來喝。”說完就走了。
傅筱憂從來不是一點小恩小惠就會感動的人,等娘走時,頭都沒有擡一下。
沒成想葉氏又回來一下,像是想要抓住傅筱憂把柄,但是看到她還在洗衣服,不自然的皺眉,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傅筱憂覺得好笑,自嘲的笑着搖頭,知道的她是葉氏的女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這家裡的婢女。
傅筱憂将衣服曬了,才将自己上學堂的筆墨紙硯從自己書筐裡拿出來,裝在一個小包裡,等到關門走了,又想到那老家夥身上沒有錢财,興許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又從家中蒸了幾個饅頭,用布包起來,并且放在懷裡,這樣饅頭就不會冷了。
走時,傅筱憂走了一條小路,怕街坊鄰居看見,和娘說,到時候她可免不了皮肉之苦。
傅筱憂走到那破廟時,卻聽到裡面有吵鬧聲,悄悄扒在門看,竟然看見那老家夥和幾個乞丐小孩搶竹墊。
傅筱憂猜應該是這慕老家夥昨晚自己不知從哪撿的,早起去了茅房,回來時撞見這個幾個乞丐小孩搶奪他的竹墊。
這幅場景傅筱憂是做夢也不會想到,但是這事要是發生在慕老家夥身上,那倒是覺得沒有什麼稀奇。
她湊着耳朵往裡面聽,聽到慕老家夥氣喘籲籲喊着:“你們這些孩子,和我一個老人家搶墊子,真是大逆不道,你們爹娘呢,我要和他們好生說道說道!”
乞丐孩童相互看了看,覺得此人真是奇怪,歪着頭齊聲說:“我們沒有爹娘,你看不出來,我們是乞丐嗎?”
這倒是這倒是将慕白給問住了,他從未見過這麼小年紀的乞丐,也隻以為他們是家裡窮,一時沒了話講,看着他們幾番想要說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乞丐小孩彼此交流着眼神,看到這老人一直看着沒講話,眼中還流露出同情的眼神,他們看多了這種眼神,但是今日這老人的眼睛中,好像還多了點别的東西,有點像惋惜。
小乞丐們扔保持着搶墊子的姿勢,沒成想這慕白突然松手,還向他們揮手,他們下意識一躲,還以為他要打他們。
但是沒想到他接下來一番話讓他們更覺着他是個怪人,他說:“這墊子就當給你們了,但是你們也莫因身份低微,就自怨自艾,也有所抱負,聽到沒?”
小乞丐們似懂非懂,懵懂的點了點頭,但是得了墊子,臉上都止不住的快樂,齊刷刷的走了,唯有一個傻愣愣的留在原地,還是慕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注意到夥伴走了,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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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筱憂是等這幅鬧劇結束後,才進了這破廟。
一進這破廟,慕老家夥就聲淚俱下,嚎着嗓子:“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公然抱茅入竹去啊!!欺負我老人家啊!”
傅筱憂嘴角輕輕扯動,看破不說破,明明之前她還看見這人和那些小乞丐們扯的有勁的很,要不是他放棄了,這小孩還當真扯不過他。
真是一張嘴沒個邊際。
慕白見傅筱憂沒有什麼反應,幾步向她,委屈道:“你先生無栖身之地啊,連這睡覺的墊子,都被人搶了去,可悲啊,可憐啊!”
傅筱憂欲言又止,湊近了也看得更清了,這人壓根就沒流什麼眼淚,倒是挺會裝,揚起腳就往裡走,丢下句:“筆墨紙硯我帶了,還給你帶來些吃的,要是想吃冷的,你就在外面多說些。”
慕白止了言,想到不應該啊,難不成她是看到剛才的景象了?
慕白聳了聳肩膀,一時覺得尴尬,老臉一紅,但是看見這香噴噴的饅頭,又沖着傅筱憂樂呵:“還是你好,還記着我沒吃飯。不像那幫——”
“那幫什麼?”傅筱憂假裝不知道繼續問,想要這老家夥自己說出來。
沒成想這老家夥轉移了視線,指着這饅頭說不錯,壓根沒理她說的話,一個人使勁在那說:“這饅頭真不錯!”
傅筱憂抱着手,就看着這老家夥失了方寸的樣子,臉上也挂着沒有察覺的微笑。
*
倒是沒有想到這老先生對待筆墨是如此尊敬,将石像面前的桌子擦了又擦,才将筆墨紙硯擺了上去。
這凳子也沒有,還是她和慕老家夥從外面搬得兩個石頭,才勉強有了坐的地方。
傅筱憂坐着這石頭是如坐針氈,回頭看見這老先生确實一動未動,像是坐在上好的木凳上,也不想落了下風,硬撐者沒有講話。
慕白挽袖提筆,轉身問她:“可會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