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他們為官最重要的就是要為民請命,為百姓謀福祉。這樣,才能幫助君王創造出一個天下清明的盛世。
他也教他們,人有所為,有所不為。世家之前雖有劣迹斑斑、弄權渎職之徒,但隻要自己行得端、做得正,不與他們為伍,仍然可以拯救這棵搖搖欲墜的爛樹。
可是這樣的人,擁有着那樣高貴的身份,那樣高潔的品格,那樣淵博的知識,換來的又是什麼?
雖已處于瀕死之際,嚴明安還記得那群人污蔑他的那副嘴臉。作為小輩,他隻能跟在自己的父親後面,聽着那群人是如何謀劃、編排當年的那些事。
他也想過反抗,他也想過成為和老師那樣的人。但當父親将下一代家主職位放在他面前讓他選擇時,他才發現,原來他和父親是一樣的人。
他和那群高高在上、玩弄權勢的人一樣......
他們都逃不過自己的貪欲,所有人都會死在自己的貪欲之下。
老師懸梁的那天,過去的嚴明安也死了......
他跟在那群人後面,看着他們小人得志的醜陋嘴臉,他鬼使神差地,就将那塊掉在地上的玉佩撿了起來、揣進了自己的口袋。
他耳邊似乎響起了梅晚質問他的聲音——你藏着這塊玉十年,就算是個木頭,也該學到他三兩分的氣魄。
或許吧,或許他藏着這塊玉佩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爛得沒那麼徹底。
但嚴明安知道,自己在出生時,就已經開始發爛了。
一棵大樹的滅亡,往往就是從根開始爛的。
嚴明安的呼吸漸漸微弱,他終于從這個泥潭一樣的世界上離開了。
饒是他的身體被剮得極為不堪,讓人難以直視,但他的臉上卻露出了釋然、解脫的表情。
這是為什麼呢?
當時行刑的夢離歡想不明白,現在沉思的她仍然想不明白。
想到他,夢離歡的眼裡漸漸濕潤起來。她歎息一口氣,閉上了眼。
像他們這樣的人,無論身處哪一個位子,都隻會是别人的棋子。
送他離開,也算是一樁好事吧。
夢離歡想着,兩行不知情緒的淚水悄無聲息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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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梅晚是在熟悉的味道下被熏醒的。在二師傅那兒養了幾天傷,一下子有點習慣不了着令人窒息的味道了。
她像往常一樣趁着衆人熟睡換好服飾,“輕柔”地叫各位少爺們起床。
她拿起兩個洗臉的臉盆,哐哐就開始像敲鑼一樣砸。
“起床啦!起床啦!”
臉盆的碰撞發出強烈的聲音,所有人都條件反射般從床上直起身子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陳昭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他喘着粗氣,跪坐在床上,他哭喊道:“晚啊!晚哥!你行行好吧!我爹就我這麼一個兒子,我不能死在你手裡啊!你饒過我吧!”
徐清看起來像個沒事人,他起身下床。誰知,腳一軟,就跪在梅晚面前。
梅晚笑盈盈地停下手中的動作,一把扶起徐清,說道:“兒啊,如此大禮,不必不必。”
徐清的臉依然沒有任何波動,畢竟哀莫大于心死。
秦玉淩反倒是最正常的一個了,他用力給了自己兩個大耳光讓自己強制清醒,随後一腳将陳昭踹下床。
他起身,撿起梅晚施暴的臉盆,走到洗漱房開始洗漱。
等衆人收拾完畢,梅晚已經喝了一壺茶了。
嗯,這茶過夜了,不好喝。
梅晚将水喝了個精光,在心裡評價了一番,放下杯子。
陳昭火急火燎地走過來,端起茶壺,沖着茶嘴就是一個猛灌——嗯?水呢?
看着氣定神閑的梅晚,陳昭從早上就破碎的内心,好不容易粘起來,如今又有了破碎的迹象。
“阿晚,你下次叫人能不能換個方式,我們仨人昨晚下值得晚,禁不住吓了。”陳昭氣鼓鼓地坐下。
還沒等梅晚回應,剩下收拾完出來的兩人也連連應聲。
“你這叫醒方式跟受刑似的,真受罪啊。”秦玉淩搖了搖頭。
梅晚挑了挑眉毛,轉頭詢問道:“請問各位少爺,之前‘輕柔’叫你們起床的時候,你們起了嗎?”
三人都不說話,不約而同地都避開了和梅晚接觸的視線。
“都别廢話,起了就完事兒了,得幹活了。”梅晚起身說道,“嚴明安的事情都這麼些天了,其他的兄弟們也調查得差不多了。今天是開朝會的日子,咱們可不能錯過這場好戲啊!”
陳昭聞言擡頭,回答道:“你消息這麼靈?指揮使給你透露什麼了?”
梅晚嘴角微微上揚,眼睛微眯,秦玉淩知道,梅晚絕對沒憋什麼好屁。
“嚴明安的屍體裡,多了一味錦衣衛沒有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