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宋朝月已經重回涼城一個月,這一月裡,她除了每日看顧青禾院中的兩個傷者,其餘的時間便是給孟祈繡香囊。
那日因突發宋明澤之事,她沒能選出布料,過後周蘭溪又帶着她去了放布料的庫房中,東挑西選後擇了一塊玄色布匹。
周蘭溪本欲将這一整卷布盡數贈予宋朝月,可她卻隻願扯下一尺。她說,隻這些,足矣。
每日早晨去看過阿弟與孟祈後,她就待在自己屋中用針線縫香囊。
去見孟祈時,他還是同往常一樣,話并不多。宋朝月也已經習慣,隻是覺得自己能夠同他随便說兩句話,解解悶兒也是好的。
可宋明澤卻與孟祈截然相反,自小就是個話痨,小時候宋家夫婦都恨不得将他那嘴給縫上。這成天困在屋子裡不能出門後話便更多了,每日恨不得除了睡之外,阿姐就陪在自己身邊一直跟她說話。
宋朝月看着自家這個阿弟,隻覺得又心疼又無奈,他既然受傷,沒事兒便多陪陪他吧。
在宋明澤傷後的第五日,宋朝月在他房中發現了一個小東西,是一個銀手環,上面扣着如同豌豆大小的鈴铛。
宋朝月立馬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舉着這手環到了宋明澤眼前。
一見自己藏着的東西被阿姐發現,宋明澤立馬急得就要去搶,可是他還傷着,不能有大動作。
宋朝月也因為擔心他的傷,逗了兩下便将這一看便是女子所佩戴之物交還給了宋明澤。
“喂,阿弟,是哪位姑娘,可否同我說說?”宋朝月忍着沒有笑出來,揶揄着宋明澤。
“不是,沒哪位姑娘。”宋明澤嘟嘟囔囔将鈴铛手環揣進懷裡。
“哦?沒哪位姑娘。”宋朝月嘴角已經壓不住了,“那除了别的姑娘便是你阿姐我了呗,不然還能給誰啊?”
她說着,攤出手,假意要宋明澤将那玩意兒給她。
誰料這小子被逗得惱了,一巴掌拍到宋朝月的手上,打出清脆的一聲響。
這是宋朝月始料未及的,即便阿弟收了力,練武之人的一掌卻也還是疼的。
當時她就痛叫出聲來,随後便見一人匆忙推門而入,在見到宋家姐弟狐疑的目光後,又沉着下來。
“孟祈?”宋朝月的掌心還有些疼,“你怎麼出來了?”
孟祈的眼落到宋明澤的身上,眼中有些微警告的意味,他回宋朝月說:“醫士說我身上的傷已經好了許多,叫我出來走走。”
“噢噢。”此時宋朝月還未發現孟祈眼中的異樣。
“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同宋明澤講。”
想必是要說前些日子宋明澤遭刺一事吧,宋朝月将桌上的針線簍子收走,給二人騰挪出空間。
宋明澤望着阿姐的背影,實在不願她離開。倒不是因為舍不得,隻是跟前的孟祈看着他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樣。
如今敵強我弱,孟祈跟個神人一樣這麼幾天就能走動了,他可不行,他還躺在病榻上呢。
“說說吧。”孟祈盯着他躲閃的眼睛,威壓十足。
宋明澤眼睛一閉,心一橫,“就是方才阿姐要搶我的銀镯子,我惱了,打了她一下。”
孟祈的瞳孔緊縮一下,舉起旁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壓下火氣,“究竟是誰傷了你?”
原來是問這,宋明澤略微松了一口氣。
“那日我出門,想要看看這涼城的情況。不過很快,我就發現了有幾人極為奇怪地在北蒼王府周圍徘徊,過後我跟蹤他們去到了城邊流民營中。那處人實在太多,我跟丢了。然後我出來的時候,就遇到十人截殺。那十幾個人都蒙着臉,穿着一模一樣的黑衣,不過我猜想,恐怕是升雲軍的人。”
“你這猜想從何而來?”
“因為打鬥中我劃破了其中一人的右臂處,發現他的肩膀上有一個鐘正身邊近衛獨有的雲紋刺青。”
孟祈仰頭将手中那口溫水一飲而盡,起身前跨一步走到宋明澤跟前。
他彎腰,與宋明澤的視線齊平,露出了他從前審訊犯人之時才有的眼神,壓迫、質疑,以及恫吓。
“才去石浦沒多久,竟也知道升雲軍近衛右臂有刺青,挺厲害。”
他不再多做停留,走出了這青禾院。
處在涼城,越臨近深冬下雪的日子便越多。
方才他進宋明澤屋中時天空還澄澈蔚藍,現在竟已經落起了大雪,整個涼城又被罩進了雪幕之中。
踩着地上的雪花,四周白茫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之上,很快就積起一層,随着他眨眼,這雪花又簌簌抖落下來。
他的眼睛望着前方,雪花似乎變成了棉花團一般,大朵大朵往下落,視野也逐漸模糊。
不多時,一陣歡笑聲傳來。
隻見披着一件白色鬥篷的宋朝月懷裡抱着一個小孩兒朝他越走越近。
見孟祈沒有穿鬥篷就這般站在雪裡,宋朝月的腳步都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