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正是需要穩坐釣魚台之時。
等他們殺個你死我活,到時,褚長陵起兵得勝的機會便要大一些。
褚長陵與孟祈的想法不謀而合,他知道,當孟祈說出這些的時候,彼此已經站在了同一個圈中。
他們,都已經避無可避。
自己,是為了困在宮中被當質子的兒子,為了自己的子孫後代。而孟祈呢,他明明有更好的選擇。
-
笙歌城内,舟車相繼,一切都變了,一切又似乎沒有變。
這城裡,來了許多人,也走了許多人。
褚臨穿着囚衣待在獄中,用不知從哪兒得來的石塊在牆上劃上第七條豎線。
這是第七日,他被褚季下獄的第七日。
北邊戰事開啟,褚季就迫不及待将自己與母妃都關進了獄中。如今的這位皇帝自認為掌握了三十萬禁軍、還有遍布着大衡的近百萬将士,他,可以與升雲軍一戰。
可各地藩王蟄伏太久,當真願意俯首稱臣嗎?
上一世,他發動慶門之變殺掉褚季登上皇位後,東南西北四方藩王接二連三起兵,意欲讨伐于他。
這也叫褚臨下定決心,要廢了各方藩王,将權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坐鎮中帳,以孟祈為帥,迎戰四方王。
最後,這四方藩王被縱橫捭阖各個擊破,權力,也盡攬于手,他暫能稱得上高枕無憂。
然唯一隐患,便是那與他一同平定藩王之亂隐有功高蓋主之勢的孟祈,軍中人擁護他,甚至勝過擁護自己。
于是,他擺了一場鴻門宴,要将那孟祈殺死。
想到孟祈前世的慘狀,他不由得笑出了聲。
牢門外守着的士兵,聽着牢内滲人的笑聲,渾身泛起雞皮疙瘩。不過他卻什麼都不敢說,畢竟,牢裡這位,是三皇子。
天色驟變、時移世易之事他在這牢内獄卒看了太多太多,有人前一天還風光無限,下一刻便成了地下的污泥。可這污泥卻也有流入大海,形成波濤之時。
從前他的這九重府的老獄卒就曾告訴過他,對這府裡的犯人,既不能雪中送炭,也不可落井下石。
九重府内,關的是皇親國戚、囚的是極權之人,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今天他被關在這九重府,往後卻不一定。
所以在這裡面,他們這些獄卒除了不讓牢中之人出這獄門,其餘之事,也都恭恭敬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九重府是大衡的祖皇帝當時為了囚禁自己的弟弟所設,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又有一位帝王的胞弟被關入其中。
隻能感歎,世間萬事,總有因果。
褚臨在牢中數着日子過活,他尚還年輕,待在這濕冷的牢獄中勉強還能受得住,可母妃年歲已大,如何能經得起這般折騰。
北邊理人入境,雖成不了什麼氣候,卻也稍微拖延了他的計劃。
如今他隻希望外祖能盡快驅逐理族人,盡快來助自己。
牢内安靜,沒過一會兒,他就聽到了與守着他的獄卒不同,略有一些急促的腳步聲。
他正盤腿坐在地上,便見自己的近侍站于牢門外,尤為嚴肅地遞給了他一封來自北邊蒼州的信。
透過鐵門,褚臨伸手将這封信接過。
入目便是孟祈已經從地牢之中逃走的消息,才看兩句話,褚臨右拳已然握緊,太陽穴上的青筋跳起。
又接着往下讀,手底下的人又在蒼城涼城發現了孟祈的行蹤,他如今正宿在北蒼王府内,身邊,還跟着一男一女。
這一男一女是誰,信中并未言明,其後褚臨的近侍又遞進來兩張畫像,這上頭一張,是已經被他們傷了的宋明澤。
這人,非要往孟祈那兒爬,當真是令人厭惡。
他将宋明澤的畫像丢到地上,随之一張熟悉的女子面容躍然眼前,是宋朝月,是他以為已經死了宋朝月!
這一瞬,褚臨又喜又氣。
喜的是,宋朝月還活着,氣的是,她竟然又跑到了孟祈身邊,甚至還可能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了他。
他将指節握得嘎嘎作響,盯着手中那張畫像,仿佛在看向千裡之外的女子。
他伸手撫上那畫像的臉,言語森森,如同鬼魅:“桑桑,你該回我身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