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死後,身為廣聞司司主的張繼便從此一蹶不振,司内一應事宜都被他交給了孟祈。
世人隻當這是湊巧,不知這其中更多緣由。
入夜時分,孟祈睡不着,披衣出門。
淑妃死後,嘉和帝追封其為淑儀皇後,以皇後規制下葬。
所以這整個笙歌城中,家家戶戶都挂上了白幡,與這天地融為一體。
廣聞司也不例外,堂前屋後,先前挂着的過年用的喜慶裝飾被悉數換下,又叫這地方成了個生人勿進的之所。
燈籠被風吹得晃蕩,燈影亦在地面之上飄蕩。
孟祈一人坐在屋旁廊下,憶起白日師父跟自己說的話。
他從未見師父如此痛苦,好像淑妃之死,亦将他的魂魄牽引而走。
廣聞司一下就全都壓在了自己身上,他壓力倍增。
自上次一别,孟祈便不再刻意打聽宋朝月的消息。可克制自己不要去想,這腦子裡便日日浮現她的樣子。
日複一日,漸如石刻般清晰。
他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太子被幽靜,但是他知道,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為了完成他的複仇之計,他決定帶着孟梁,去一個地方。
一月後,某日夜半,夜深人靜之際,孟祈穿着一身黑衣,身上披着一黑色鬥篷,将那張淩厲的臉給擋住。
孟梁亦在旁側,問孟祈:“主子,咱們是去做什麼?”
黑夜中的孟祈偏頭看他一眼,聲如千年寒潭,“去求一樣東西,倒是擺到咱們聖上面前,看看他,究竟會如何抉擇。”
孟梁聽罷,便不再多問。
他跟在孟祈身邊如此多年,聽其所述前世之事,更是憤恨。
他明白,主子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刀尖舔血,一時不慎,便是萬劫不複,可他亦情願跟在孟祈旁側,做其馬前卒,身前盾。
廣聞司沒人知道孟祈去了何處,是去做了什麼,甚至雲方都未能知悉。
孟祈領着孟梁,一路向南。
某日二人随意宿在一破廟之中,孟祈手中拿着一根幹枝,正撥弄着火堆,坐于對面的孟梁便突然聽他問自己家人可有安頓好。
孟梁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離開之前,孟祈便叫孟梁将自家父母妻子孩子給安頓好,藏起來,那時孟梁就感覺大事不妙。今日孟祈又問一遍,他更加堅信,此次主子要做的,定是萬分驚險之事。
不過等他騎着馬和主子到丹州之際,他嘴角輕扯了一下,原來是去偷一樣東西,為何這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尚在華家的宋朝月,還并不知道孟祈已經到了丹州。
她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處理茶行的事務也逐漸開始得心應手起來,這期間,華清還叫着宋朝月幫自己算一算鐵器行與酒樓的賬。
算賬宋朝月可是一把好手,她一手拿算盤,一手翻起賬本,算盤撥弄得噼裡啪啦響。
起初一切都很順利,隻是,她突然看到了一筆較大的數目,這是她到繁城來所見過的最多的一筆錢。
買這麼多鐵器,不像是日常所用啊?
她再一看日期,是去年年底的,才将交付。再一看,那賬目之上,買主隻寫了一個谷公子。
宋朝月一下就将這個谷公子與一年多以前在自家糧店買糧的那個谷公子聯系在了一起。
又是買糧,又是買鐵器,兩個東西湊在一起,宋朝月難免多想了些。
不過生意人,隻管做生意,旁的她也管不着。
華清交給她的賬目實在繁多,宋朝月一直算到天黑都未曾算盡。
她感覺腦子悶悶的,打開門,想要出去吹吹風,透透氣。
行至一處院落,此處好像是華家主待客之處,遠離府中後院。
目之所及之處,宋朝月看見了一架琴,就這般靜靜地擺在那兒。
她想起,自己已經許久未曾彈過琴了。
那把琴對于此刻正疲累的宋朝月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她走到琴案之前坐下,輕輕撥弄了兩下琴弦。
随後,美妙的琴聲自她的手中彈奏而出,隻是這曲調,滿含悲傷。
宋朝月一摸着琴,便漸入了無我之境。她沉浸于自己的琴聲之中,絲毫沒有注意到,一人正在慢慢靠近。
珰!琴音戛然而止。
宋朝月的脖子被人從後面抵上了一把彎刀,她吓得呼吸都停滞了。
“華家去年十月鐵器行的賬本在何處,給我!”
那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宋朝月隻能聽出是一個男子。
“在我屋中,我回去給你拿。”
宋朝月不知道這匪徒要那月的賬本做甚,隻是現如今,安撫下這個匪徒,再伺機而逃更為合适。
聽到宋朝月的聲音,那匪徒的手明顯有了一個下意識後撤的動作,随後将彎刀挪了位置抵在了宋朝月後腰處。
宋朝月被挾持着走在前面,她回到自己的房中,方才看賬本而點的蠟燭已經熄滅,這屋内現如今就是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