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看了一眼抖得如篩糠的玉娘夫婦,無暇再管。
聲音漸遠,大雨先于玉娘站起來,關上了院門。然後與玉娘一起扒開了埋在地窖上土,打開木闆做的窖蓋,底下藏着的宋家姐弟一齊擡頭看向他們。
再一看,孟祈已經暈死在了宋朝月的懷裡,他後背傷口流出的血已經将宋朝月淺色的衣裙染上了深紅。
“快,先将孟祈帶出去。”
宋明澤在底下拖着,大雨在上面拉,先将孟祈送了出來。
孟祈旋即被放到了他方才所躺的床上,宋朝月也在玉娘和宋明澤的幫助下爬了出來。
屋内方才被左河點亮的油燈還未熄滅,借着火光,宋朝月可以看見孟祈後背有一道極大的豁口。
玉娘家沒有那麼大劑量的傷藥,隻能找來幾塊幹淨的紗布。
眼見孟祈的臉色因失血過愈加蒼白,宋朝月則急得原地打轉。
宋明澤則站在一旁咬着手指頭苦思冥想,突然,他拍了拍大雨的肩膀,叫他拿來家中的匕首。
宋朝月看了一眼阿弟,頓時明白了他想做什麼。先用匕首剜除腐肉,然後将其燒紅,用炙熱的鐵放到孟祈傷處,以達到快速止血的作用。
大雨動作很快,他将找來的匕首交給宋明澤。
宋明澤用幹淨的白布拭淨,将其放在火上過了兩遍,他看了一眼宋朝月便知其心中所想。
隻見她上床按住了孟祈的頭,又讓玉娘和大雨則按住其四肢,不叫他亂動。
刀子剜進肉裡,那般血腥場面,叫宋朝月偏頭不敢再看。
然後,宋明澤又将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片刻,直到這匕首通紅,宋明澤一咬牙,将其按在了孟祈傷口處。
熱鐵炙烤着皮肉,方才被剜肉痛昏過去的孟祈又因劇烈疼痛醒來,四肢掙紮,嘴中發出痛苦的呻吟。
宋朝月聞到那股難聞的氣息,再加上聽到了孟祈的苦叫,仰頭看着屋頂的梁柱,左眼滑下一滴淚。
終于,宋明澤處理完了孟祈之傷,血總算止住,可背上卻留下了醜陋的大塊疤痕。
這般,他們忙到天将亮,幾人俱是眼底一片青黑。
玉娘夫妻二人一起去竈台邊想要給他們熬點兒粥喝,宋家姐弟癱坐在床邊,疲累不堪。
“金家别苑着火,肯定沒有那麼簡單。”宋朝月摳着手指甲裡昨日留下的泥土,繼續道:“想必是孟祈手下聲東擊西的手段。”
“對了。”她突然雙手一拍,對了,骨哨,孟祈從前用過骨哨來喚人。
宋朝月在床腳孟祈褪下的髒衣之中不斷翻找,翻來翻去,隻找到一個狀似葫蘆的東西,她左看又看,這東西怎麼也不像骨哨啊。
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她拿起‘小葫蘆’試探着輕輕吹了一吹,随即便聽到微弱的一聲響。
就是這個東西!他的哨子聲音獨特,她定不會記錯。
宋明澤坐在地上昏昏欲睡,聽到哨子響,一下困意全無。他下意識站了起來,警惕四看。
見到姐姐拿着一個葫蘆,他無奈道:“阿姐,你現在怎麼還有心思玩兒啊?”
宋朝月懶得搭理他,暗自思忖着該如何用着哨子喚來孟祈的手下,助他們脫困。
她想着,眼睛骨碌碌轉到了宋明澤身上 。
宋明澤知道自家阿姐又在打自己主意,不管是什麼,先拒絕再說。
可宋朝月還是不管不顧地把哨子塞到了宋明澤手中,語帶哀求:“阿弟,求你,你将這東西拿到一隐蔽處吹響。若孟祈手下聽到來尋了你,你便将他們帶到此地來。”
宋明澤幽怨地看着宋朝月,嘴裡嘟囔着宋朝月見色忘弟。
其實宋朝月心中有底,一場大火,才一兩個時辰定然處理不幹淨,而若是孟祈手下所幹,想必還未走遠。
聽到獨屬于孟祈的哨子聲,那群人定會循聲而來。而她的弟弟而今在山澤城并不為人所知,并且宋明澤極為機敏,她相信,出去吹一聲哨子,于宋明澤而言絕非難事。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宋明澤也清楚。
他偷偷打開玉娘家的院門,溜了出去。
一炷香過後,玉娘家的小院中便躍進幾人。
他們推門進屋,便看到一個女子正握着他們主上的手,坐在榻邊睡着了。
本來就睡得淺的宋朝月聽到動靜一下醒來,見到來人有孟梁,她心總算是落了地,孟祈有救了。
玉娘的院子并不宜久留,孟梁決定先将孟祈帶出城。
宋朝月松開抓着孟祈手腕的手,想要給孟梁讓位。
誰料,這正昏着的男子卻一把反握住她那纖細的手腕,嘴裡還一直喃喃說着話。
他的聲音太小,宋朝月聽不清,于是隻得将臉貼近,把耳朵湊了過去。
孟祈蒼白的唇一直小幅度開合着,再聽了好幾聲後,宋朝月這才聽清,他說的是“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