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緣何生氣?”
宋朝月用牙齒咬了咬下唇,回說:“你故意走那麼快,害我摔了,我自是生氣。”
他故意走那麼快?他有嗎?
孟梁在外聽着馬車内兩人争執,呼吸一下屏住。
他也沒曾想過,原先在國公府裡看起來如此溫順的宋朝月,而今竟然敢跟公子嗆聲了。
要知道,公子可是那些窮兇惡極之徒見了都極為畏懼之人。可這位…好似根本不怕。
他駕着馬車領二人去到山澤城的牢獄門前,馬車将停,孟祈便抱着宋朝月下了馬。
此刻在他懷裡的宋朝月隻有一句話想說:這是又演上了。
她也不想管了,這人愛如何演給他人看便演吧,反正她膝蓋有傷,還能省些力不是。
不過這次倒是有些不同,孟祈将她抱到監牢門前便放下了,在雙腳着地的那一瞬,宋朝月不明所以地看着孟祈,反而得來了孟祈的一句調笑,“怎的,還要我抱?”
宋朝月的臉瞬時紅得如同燙熟的蝦,沒有應他的話,兀自一瘸一拐地往裡走。
門口守着的牢兵雖不敢直視,卻也在偷偷打量着二人。
孟祈不着痕迹瞥了他們一眼,三兩步并到宋朝月身邊,扶住了她,“阿月,這牢中通道狹小,我若是抱着你,實在有些不便,你莫要生氣。”
宋朝月走在前頭,感覺到有一雙大掌從後撐着自己。
這樣的話反而叫她生不出歡喜,心中更是泛着苦。
這般場景她曾想過無數次,而今實現了,不過卻是孟祈所演,等到離開此地,兩人可能又是陌路。
牢獄陰暗,宋朝月總感覺骨子裡每一處都鑽進了陰風,叫人不寒而栗。
玉娘一個女子,住在這樣的地方,怎能吃得消啊。
在前頭獄卒提着燈的引路下,她終于見到了前幾日來信的玉娘。
她還穿着被抓時的那身竹青色襦裙,一頭烏發也盡數披散下來,不少已經擰作了一團。
前頭獄卒開了門,宋朝月緊跟在後頭就走了進去。
她顧不得膝蓋上的傷,一下子撲跪在玉娘坐着的那一大堆枯草跟前,緊緊摟住了她,上下檢查着她的身體可有受傷。
“玉娘,如何,可有人對你用刑,你在這地方可吃得下東西?”
玉娘才被關進來兩三日,雖唇色有些蒼白,不過暫還未受刑,是以身體也還尚未受磋磨。
“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你且一定一定要寬心。”
宋朝月這麼安撫着玉娘,可是自己卻也沒有底。
她們成了别人的替罪羔羊,而今對方是誰,卻都還不清楚。
牢外,孟祈站在一牆之隔卻又不被牢内人發現的地方。他默默聽着宋朝月與玉娘所說的每一言,發生了何事。隻從這隻言片語裡,他也能猜到怎麼回事了。
孟梁在他身旁,見自家公子垂眸沉思,安靜地不去打擾。
“你去同左河說,這個玉娘,我要帶走。”
孟梁聽罷,動作迅速地去往了府衙。
宋朝月在牢内同玉娘說了好一會兒話,到最後,才依依不舍離開。
出了牢門,看見獨自站在昏暗油燈之下的孟祈。他好像總是自己一個人,無論是幾年前,還是現在,總是這麼孤零零站在那兒,瞧着可憐。
聽見聲音,孟祈偏頭看她,正好撞進宋朝月那雙帶着憐憫的眸子裡。
他連忙偏頭躲避,這是他從小到大最害怕看到的眼神,别人可以懼他,可以厭他,可獨獨不能憐憫他。
那眼神,就好像穿透了他日夜鑄造的盔甲,見到了他破碎不堪的内裡,他會因此而恐懼、無措。
他的動作自然也落到了宋朝月眼中,宋朝月垂眸,從鼻中吐出一口氣,“走吧,咱們回去。”
孟祈未走,站出來擋住了宋朝月的去路。
他的身子擋住了宋朝月面前所有的光,叫宋朝月隻得擡頭望向他。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宋朝月沒有說别的什麼,反而是又看穿了孟祈的僞裝。
孟祈嘴硬道:“沒有不舒服,我想問問你,你可想救玉娘出來?”
宋朝月點點頭,那是自然。
“那好,這是鑰匙,接上你那個玉娘,走吧。”
孟祈指尖勾着牢門的鑰匙,舉到了她眼前。
宋朝月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感激地拿過了鑰匙,打開牢門将玉娘從裡面扶了出來。
玉娘也是一頭霧水,自己這就能出獄了?
可等到她被宋朝月攙扶着見到門口等着的孟祈時,更是一驚。
她先是朝孟祈禮貌地笑了笑,然後問宋朝月,“小姐,這位是?”
宋朝月看了眼孟祈,随即貼到玉娘耳朵邊小聲道,“情夫。”
孟祈嘴角輕抽了一下,這宋朝月是不是又以為他聽不到,情夫這二字,聽起來怎麼如此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