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壓力很大,卻無人傾訴,晚膳也吃不下,想在宮裡走走,又厭煩人跟着,就自己像個孤魂野鬼似的飄蕩着,卻不知不覺來到了太尊所居住的桑林裡了。
玱玹自然是聽到太尊的呼喚,他動了動嘴唇,一聲爺爺在口中盤桓了許久,才叫出聲:“爺爺,是我。”
他說罷,快速走了過去,站在了大總管旁邊,伸出手,作勢要去推輪椅。
大總管當然不敢松手,太尊了解大總管的擔心,咳嗽兩下,方虛弱道:“沒事,你站在旁邊。”
大總管這才不情不願的站在一邊,頭雖然垂着,但眼睛一直緊緊的盯着玱玹的手,渾身肌肉緊繃,片刻都不敢放松。
玱玹推着太尊行走在桑林間的小路上,月亮緩緩升起,月影婆娑,茂盛的桑葉被晚風一吹,發出沙沙作響的細微之音。
“有,有問題,就問吧!”太尊對于外面的戰事,從大總管嘴裡聽了一些,而大總管知道的,也是來送飯的宮人所描述的,并不能算太準。
太尊心裡雖然恨玱玹,但不恨西炎國,這是他一手打造的王國,縱然自己已經行将就木,也不忍心真的可以做到撒手不管。
“爺爺,赤宸、洪江、相柳他們,已經一路收複了辰榮的半壁江山,聽說已經到達了紫金頂外——本來孫兒想着,過段時間就入住紫金宮,娶辰榮馨悅,安撫辰榮舊族的心,可現在……似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玱玹說着,突然神色間又變得很憤恨,用力的拍了輪椅的背,怒吼道:“塗山璟,塗山璟!說好了幫我們西炎的,突然就臨陣倒戈!聽說現在和小夭一起生活在皓翎,還又重新開了回春堂,一天天的,笑的像個傻子!塗山家的狐狸,還真是不中用啊!”
太尊道:“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塗山璟又不欠你,咳咳,幫了你這麼久,也沒向你索要什麼吧?已經很不錯了,怎麼……難道咱們西炎,沒了塗山氏的幫忙,自己的軍隊,就,就吃不上飯了嗎?”
這麼長的一段話,簡直要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仰躺椅背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濁氣。
玱玹仿佛沒看到太尊的痛苦,隻隻是自顧自的問道:“爺爺,那我是不是要舉兵讨伐辰榮叛軍?畢竟我剛登基,就出了這麼大的事,那些老臣該怎麼看我?”
太尊仰着脖子,在月夜下看着玱玹的臉,他的下颌隐在黑暗中,水銀的月色隻照到了他的上半張面孔,忽然恍惚覺得,他好像一隻沒有下巴的惡鬼。
“玱玹啊,”太尊依舊保持着仰視的姿勢,努力說道:“我,長話短說,辰榮你現在……收不回來了,皓翎不會幫你,小夭……肯定會想辦法幫助他們,畢竟……”
畢竟赤宸是她的親生父親……這句話,他身為外爺,根本說不出口。
“你若真想收複辰榮,依靠目前的,西炎國力,還是可以為你搶回來……不過會耗費很多年,恐怕你會兩敗俱傷,到頭來,終究還是一場空啊!”太尊又接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