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月離船上岸,忍不住回頭一望,韓長風獨立船頭,長身玉立,一身錦衣長袍,風華滿袖。隻見他玉笛橫吹,聲如珠玉,那首熟悉的曲子響起時,直讓人沉醉在江南的三月裡。
“哈啊哈~~哈啊哈~~
西湖美景三月天哪,春雨如酒柳如煙哪。
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陸明月微微一笑,回眸又看了一眼韓長風,拉開簾子上了馬車。陸明澤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忍不住催道,“别看啦!都看了一個時辰了!”
陸明月隻哼着曲,不理他。
陸明澤聽着聽着,竟聽了進去,覺得這曲子真是意外的好聽,不由得問道,“三妹,這曲子是韓長風寫給你的嗎?怎地我不曾聽過?”
陸明月不覺笑道,“是一個山間小調,我倒是曾經聽過一次。這曲子與這西湖美景真是太配了!”
陸明澤眨眼輕笑道,“呵呵,某人啊,之前說是要一道劍光逼退這奸相獨子。今日跟那小子遊湖一個時辰,還舍不得離開,看你回去怎麼跟阿翁交代。”
陸明月粉臉微微一紅,笑道,“那倒也不必二哥操心!”
陸明澤哼聲道,“難怪人說,女生外向。這方才處了一個時辰,竟把哥哥丢在腦後。平日裡大小事務都是為兄操心,眼下竟不要我操心了!你以後有事,可千萬别來求我啊!”
陸明月聞言,連忙拉過陸明澤的胳膊,嬌聲道,“二哥!小妹錯啦!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後還得煩二哥多為小妹操心才是!”
陸明澤心中受用,不忍心責怪妹妹,隻在心裡暗暗給韓長風記了一筆。
陸遊見陸明月笑着歸來,粉面含羞,忍不住心底一聲歎息。既不忍心拆散這對小情侶,又不想和韓家結親,心下猶豫不定,輾轉反側半宿未眠。次日一早入了朝,韓侂胄竟向朝廷上書,崇嶽飛貶秦桧,請皇帝追封嶽飛為鄂王,削去秦桧死後所封的申王,改谥“謬醜”,下诏追究秦桧誤國之罪。奏疏中“一日縱敵,遂贻數世之憂。百年為墟,誰任諸人之責?”,令滿朝文武震動。韓侂胄當庭呈報,皇帝竟欣然同意,顯然是心中早有成算。
陸遊在震驚之餘,不免為韓侂胄主戰派的立場所感動,遂松了口同意了韓家的親事。韓家二話不說,趕緊下聘、下定,互通婚書,定下了明年春闱之後成婚。陸遊官聲本是不錯,于文人之中頗有名聲,韓陸兩家定親之後卻被人說是刻意攀附,結交權相,有損清名。陸明月偶然聽到有人非議祖父,心中郁郁,便去問陸遊,陸遊卻是哈哈一笑,毫不在意,“陸遊此生,但求以身報國,無愧我心,何懼市井流言!楚雖三戶能亡秦,豈有堂堂中國空無人!何日王帥北上,一舉收複中原,老夫便是馬革裹屍,也足慰平生!”
陸明月眼眶一濕,想到祖父那句流芳百世的絕命詩,“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心中暗想,以南宋的國力一旦收複中原,馬上就要面對蒙古鐵騎入侵,隻怕也無力對抗。此事須得好好謀劃一番。
韓長風定親之後身體漸漸好轉,一舉考中了舉人,殿試之上穩若泰山,竟中了狀元。韓相喜不自禁,韓母也倍感欣喜,兒子連考幾場竟都撐住了不說,竟然還有中狀元的一天,趕緊到法華寺還了願,又開始張羅起韓陸二人的親事。
那一夜,明珠煥彩,紅燭映月,韓長風和陸明月終于再結連理,共結同心。
陸明月說起祖父收複河山的心願,韓長風也說起南宋如今面臨的形勢不容樂觀。朝廷風雨飄搖之際,正需要忠臣良将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将傾。這輩子怕是不能再像上輩子那樣遠離京師、遍遊江湖了。
韓長風對眼下朝廷的局勢并不樂觀,南宋國力衰弱,金兵未除,又有蒙古鐵騎虎視眈眈,說着說着,便眼帶歉意地看向陸明月,苦笑道,“其實,我并不知道能不能成,大廈将傾,或非人力所能為。可能最後要與國共存亡,連累明月你了!”
陸明月隻緊握着夫君的手,笑道,“夫唱婦随,我夫君既立志要力挽狂瀾,以身許國,我又如何不能做一個馳騁疆場、為國捐軀的巾帼英豪?”
韓長風回握住她的手,相視一笑,不再多言。
韓長風中了狀元後,先在翰林院做編修,後為甯宗皇帝起草诏書,深受皇帝喜愛。再加上父親本是權相,不到兩年的時光便被提拔到了正四品太府卿,掌邦國财貨之政令,管理商稅、貿易之事。他一面主張造船出海,開展海上貿易;一面拿出了玻璃等新鮮物事,經營所得資金全部投入到軍費之中。因經營得當,南宋國庫漸漸充實起來。甯宗雖然沒什麼治國的才能,但善于納谏,體恤民情,又提拔韓長風任戶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