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當”的一聲,刀劍相撞,白世鏡的法刀忽地從中折斷,與之相對的正是柳明月的映雪劍!
柳明月收回寶劍,喝問道,“作為丐幫的執法長老,白長老是不懂規矩嗎?此事事關重大,難道不該像先前那樣,陳述過失,再論刑罰?白長老這麼一死,馬副幫主的死可就說不清了!到時候隻怕又有人要說我柳明月不顧江湖道義,逼死丐幫長老了!”
柳明月拿眼看向康敏,卻見她目光一冷,昏暗之中似有暗芒。擔心康敏使壞,柳明月忙側身擋在了馬夫人和白世鏡中間,問道,“白長老,馬副幫主是怎麼死的?你盡可說了!”
誰知白世鏡雙目緊閉,一言不發,隻一心求死。
喬峰沉聲問道,“白兄,你我相交多年,同患難、共生死。今日我隻問你一句,馬副幫主的死果然與你有關麼?”
白世鏡長歎一聲,仍然閉目道,“我白世鏡愧對幫主,愧對馬兄弟,今但求一死,其餘的我無話可說!”
柳明月道,“你不說無非是想維護那個女人,可是那女人的裙下之臣可不止你一個。你想想,值得麼?”
白世鏡仍舊閉目不答,馬夫人卻忽然從包袱裡拿出一柄折扇來,遞向徐長老,說道:“先夫遭難的前一晚曾有賊子入室行竊,不曾想掉落此物,請衆位伯伯叔叔做主。”待徐長老接過那物事,她撲倒在地,大放悲聲。
徐長老打開折扇,見扇面反面繪着一幅壯士出塞殺敵圖,正面是一首詩,正是汪劍通所書,他沉聲念道:“朔雪飄飄開雁門,平沙曆亂卷蓬根;功名恥計擒生數,直斬樓蘭報國恩。”
徐長老翻過扇子,看了看那幅圖畫,正是自己親手所繪,歎了口長氣,喃喃地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汪幫主啊汪幫主,你這件事可大大做錯了!”
喬峰乍聞自己身世,心中本來百感交集,待得馬夫人口口聲聲指責他陰謀害死馬大元,自己的折扇又再出現,他心中反而平靜下來,沉聲道,“徐長老,這柄折扇是我的。”
衆人聽得喬峰自認,又都一驚。
徐長老又從袋裡掏出一張信箋來,說道:“這是汪幫主的手書,你自當認得出他的筆迹。”
喬峰接了過來,隻見那張信箋上寫道:
“字谕丐幫馬副幫主、傳功長老、執法長老暨諸長老:幫主喬峰若有親遼叛漢、助契丹而壓大宋之舉者,全幫即行合力擊殺,不得有誤。下毒行刺,均無不可,下手者有功無罪。汪劍通親筆。”
立書的日期,卻正是自己接任丐幫幫主之日。喬峰見此不由得心中酸痛,心懷震動,當即問道,“徐長老何意?”
徐長老沉聲道,“喬幫主休怪我等無禮。汪幫主這通手谕,原隻馬副幫主一人知曉,他嚴加收藏,從不曾對誰說起。這幾年來幫主行事光明磊落,決無絲毫通遼叛宋、助契丹而壓漢人之事,更曾誅殺過遼國大将,汪幫主的遺令自然決計用不着。直到馬副幫主突遭橫死,馬夫人才尋到了這通遺令。本來嘛,大家疑心馬副幫主是慕容公子所害,倘若幫主能為大元兄弟報了此仇,幫主的身世來曆,原本不必揭穿。老朽思之再三,為大局着想,本想毀了汪幫主的遺令,可是一來馬夫人痛切夫仇,不能讓大元兄弟死不瞑目。二來喬幫主所作所為,實已危及本幫。”
喬峰看向丐幫諸人,沉聲問道:“各位更有什麼話說?”他眼光從徐長老看到馬夫人,看到白世鏡,看到傳功長老,一個個望将過去。衆人均默然無語。
喬峰等了一會,見無人做聲,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他将折扇還給徐長老,說道,“既如此,喬峰自當退位讓賢。這扇子原是恩師……原是汪幫主所贈,眼下也送還丐幫,徐長老自行保管便是!”說着伸手到負在背上的一隻長袋之中,抽出一條晶瑩碧綠的竹杖,正是丐幫幫主的信物打狗棒,“此棒承汪幫主相授,喬某執掌丐幫,雖無建樹,差幸亦無大過。今日退位,徐長老、傳功、執法兩位長老,本幫鎮幫之寶的打狗棒,請你三位連同保管。日後定了幫主,由你三位一同轉授不遲。”
徐長老道,“說的也是!”說着便欲接過竹棒。
“且慢!”
柳明月側身攔住喬峰,柔聲說道,“喬大哥,我知道丐幫令你心灰意冷,這幫主咱們不當也罷!隻是大哥你便是不當這幫主了,也得先把這任上最後一件事澄清了!”
喬峰愕然,“最後一件事?”
柳明月笑道,“大哥你被潑了滿身髒水,縱然你不在意,天下人卻不得不在意。咱們還要再說一說馬夫人夥同奸夫殺害馬副幫主的事!”
馬夫人一聽心下一驚,頓時以袖掩面,嘤嘤哭泣起來,“妾身抛頭露面,隻想為亡夫讨回公道。柳姑娘何故一再污蔑妾身,妾實在無辜,唯有一死以證清白!”說着竟起身疾奔向右邊角落裡的杏樹,一頭撞了過去!
徐長老急追了過去,左支右绌拖住了馬夫人的衣袖,馬夫人青絲淩亂,盈盈暈倒在徐長老的懷中。
徐長老怒道,“柳女俠非要逼死馬夫人才肯罷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