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月恨聲道,“那孩子原本也不想做什麼大英雄,隻想要雙親健在、平安喜樂地過一生。你們說毀就毀了,還毫無悔改之心。現在他曆經千辛萬苦終于成為了一個大英雄,你們又想來毀了這位大英雄的名聲。你們憑什麼随意決定一個人的人生?”
智光又是一聲長歎,仿佛這一輩子的歎息都在今天歎完了,說道,“想必這位姑娘也知道了這孩子是誰。我聽得江湖傳言,都說他行俠仗義,造福于民,處事公允,将丐幫整頓得好生興旺,我私下自是歡喜。又聽說他數度壞了契丹人的奸謀,殺過好幾個契丹大人物,那麼我們先前‘養虎贻患’的顧忌,便也成了杞人之憂。這件事原可永不提起,卻不知何人去抖了出來?這于丐幫與喬幫主自身,都不見得有什麼好處。”
徐長老道,“多謝智光大師回述舊事,使大夥有如親見。這一封書信……”。他揚了揚手中那信,續道,“是那位帶頭大哥寫給汪幫主的,書中極力勸阻汪幫主,不可将幫主大位傳于喬幫主。喬幫主,你不妨自己過一過目。”說着便将書信遞将過去。
智光道:“再讓我瞧瞧,是否真是原信。”說着将信接在手中,看了一遍,說道:“不錯,果然是帶頭大哥的手迹。”說着左手手指微一用勁,将信尾署名撕下,放入口中,舌頭一卷,已吞入肚中。
喬峰萬料不到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僧竟會使這狡狯伎倆,一聲怒吼,左掌拍出,淩空拍中了他穴道,右手搶過信來,但終于慢了一步,信尾的署名已被他吞入了咽喉。喬峰又是一掌,拍開了他穴道,怒道:“你幹什麼?”
智光微微一笑,說道:“喬幫主,你既知道了自己身世,想來定要報殺父殺母之仇。汪幫主已然逝世,那不用說了。這位帶頭大哥的名字,老衲卻不願讓你知道。老衲當年曾參與伏擊令尊令堂,一切罪孽,老衲甘願一身承擔,要殺要剮,你盡管下手便是!”
趙錢孫聳了聳肩頭,滿不在乎地跟着說道:“不錯,我也在内,這賬要算我一份,你動手吧!”
喬峰見智光大師垂眉低目,容色慈悲莊嚴,心下雖極悲憤,卻依舊對智光大師下不去狠手,當下拿眼看向趙錢孫。柳明月冷哼一聲道,“喬大哥别急,智光大師不願讓你知道這帶頭大哥是誰,我卻是知道的!我帶你去找這帶頭大哥問個清楚,帶頭大哥若是真覺得自己錯了,便當為自身贖罪,絕非掩蓋真相,苟且偷生。”
智光大師面色一暗,無奈歎道,“這位施主何必故意挑起紛争?”
譚公接着大聲道:“喬幫主,凡事三思,可别胡亂行事才好。倘若惹起胡漢之争,中原豪傑人人與你為敵。”
柳明月冷笑道,“眼下挑起紛争的可不是我們!是你們抖出三十年前的舊事,又沒勇氣說清楚真相!大人物做錯了事便不敢承認,小人物就活該受這份罪嗎?天下多有不平事,世上難遇有心人。今日,我柳明月偏要當一當這有心人。”
段譽接道,“明月姑娘說的不錯!大哥,我段譽也支持你!”
譚婆怒道,“你是何人?敢管我家老頭子的事!”說着人影一晃,欺身到柳明月跟前,揚起手掌,正準備拍下去。衆人還沒看清柳明月如何出手,隻聽得“砰”的一聲,譚婆已經被擊落回去,倒在地上,還吐了口血。譚公忙上去抱起她,怒道,“這位姑娘出手未免太過歹毒!”
“呵呵,諸位可瞧清楚了,是誰先出的手?我若是歹毒,剛剛就該把她的手留下!”,衆人一看,柳明月的劍鞘剛回到手上,這才知道,原來柳明月方才隻是用劍鞘擋了譚婆一下。衆人不由得更為訝然,這姑娘武功竟然如此厲害!
柳明月知道喬峰剛剛聽說了身世,對怎麼報仇拿不定主意,便道,“喬大哥,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可是智光和尚武功盡廢,還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不如就讓他日行一善,日日忏悔,給伯母積德。這趙錢孫也一樣,咱廢了他的功夫,令他在雁門關外長跪不起。你看如何?”
喬峰沉思半晌,說道,“好!就聽妹子的!”
當下縱身一躍,掌風拍向趙錢孫丹田,譚婆剛受了傷,譚公想要阻攔已是來不及。喬峰廢了趙錢孫武功,又道,“我不殺你,但你須得在雁門關外長跪忏悔十年!你願還是不願?”
趙錢孫丹田被廢,心如死灰,又想到師妹已經嫁給了别人,不由得又嗚嗚地哭将起來,“我本是該死之人,至今仍似行屍走肉。長跪不起又有什麼不願的?我願意,我願意!”
群丐聽了智光、徐長老等人的言語,心情也都異常混亂。有些人先前已經聽說他是契丹後裔,但始終将信将疑,旁的人則是此刻方知。眼見證據确鑿,連喬峰自己也已信了。一時之間杏林中一片靜寂,唯聞各人沉重的呼吸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