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火急火燎地趕回賈府,見到躺在床上神思倦怠的寶玉,她見四下無人,這才偷偷說道:“姑娘,我和紫娟姐姐此去并未見到林大爺。”
晴雯性急,先問道:“是做什麼去了?”
香菱如實回答道:“不知道。我們擔心過會兒林大爺回來錯過了,紫娟姐姐仍留在那裡,一有機會便報信兒。”
晴雯先忍不住問道:“别是林大爺見賈府如今出了事,怕連累到自己,先躲起來了罷?”寶玉還未說話,香菱已經辯解道:“你别胡說,林大爺從不是那樣的人。”
寶玉坐起身子,覺得身體好了一些,又問道:“老太太、老爺太太現下都在何處?”
襲人在一旁答道:“老太太還在大奶奶房中看着新小姐,老爺一直在外頭,還未回來。太太在大奶奶房中看了一會子,便又回榮禧堂了。”
寶玉對襲人說道:“你且陪我去見太太,出了這樣大的事,該打點的還是不能省的。你且将我積攢的那幾百兩銀子拿出來,再講那些頭面首飾一并拿了出來。”
襲人隻将寶玉的手一拉,眼眶已經紅了,她輕聲道:“方才我早就去回了太太,她讓我告訴姑娘,老爺已經在外廂去做這些事了,眼下還輪不到姑娘出手的地步。”
寶玉忙問道:“你還問到了什麼?”
襲人低聲道:“大爺在宮裡面見聖上,想是聖上器重,不肯信此等誣陷,因此沒有叫大爺直接上刑部大牢。”
寶玉道:“是誰誣告?可有準信麼?”
襲人見寶玉心焦,本不欲告訴她,但又怕她心急生病,隻好一五一十地說道:“這誣告之人雖說還拿不準,但十有八九是檢察院的一個兵部給事中,名叫楊文韬的。因聖上不僅召見了大爺,也将他一并叫了進去,外頭都說就是他告的呢。”
寶玉怒上心頭,向地上“呸”了一口,道:“什麼瘋狗,敢随意亂咬人。”
晴雯義憤道:“誰說不是呢,這人的名字倒像個文人雅士,做出來的事卻豬狗不如!”
寶玉聽着她們罵完了,心裡暢快了不少,可她心裡仍是不安生,且這股不安愈演愈烈,她的眼皮忽然跳起來,渾身滾燙,心跳奇快。
養心殿内,殷景誠并未動怒,隻是和顔悅色地說道:“兩位愛卿都坐下說話,何必一上來便如此劍拔弩張。”
賈瑛軒然而立,沒有半分畏罪的神色,他朗聲說道:“皇上,微臣實在不知這楊大人為何莫名其妙針對,這等誣告,臣不敢受。”
那楊文韬是個精瘦矮小的漢子,黝黑的面龐中偶有幾道皺紋,看起來并無半分讀書人的氣質,他昂起頭,大聲說道:“城防圖才失竊,外藩就率兵打了進來,這幫逆賊對城防圖了如指掌,一定是有人外通敵國,做了叛賊!”
賈瑛冷笑道:“楊大人既如此說,倒也有幾分道理,可這與賈某并無半分幹系。”
楊文韬看起來并不想将戰線拉得太長,他伸手從懷裡掏出一份書信來,轉臉對着殷景誠,大聲說道:“皇上,我這裡繳獲過一份賈大人的親筆密信,是與藩國私下往來的證據,聖上請看。”
殷景誠接過李元寶呈上的紙張,眯眼看了一下,面上的神情略有懷疑,隻是這懷疑一閃而過,他招呼道:“賈愛卿,你來看看。”
賈瑛走上前去,從李元寶手中接過這張紙,頓時驚住了,這字迹和自己的簡直是一模一樣。他當即跪下,搖頭道:“皇上,這絕非微臣所寫。”他略一思索,回答道:“微臣平日裡常弄些筆墨紙硯,閑暇時偶爾也會吟詩作對,想要找到微臣的字迹再加以仿寫并不困難,還望皇上明察!”
殷景誠略一思索,也贊同道:“賈愛卿說的有道理。”
楊文韬見皇上似乎更站在賈瑛身邊,片刻之中有些不忿,但他很快便調整過來,說道:“微臣在邊關抓到了一個蠻子,他親口說,曾見到賈大人身邊之人鬼鬼祟祟與外藩交易。”
賈瑛怒道:“做戲還懂得做全套?你且說來聽聽,我身邊的誰與外藩做了什麼交易?”
楊文韬求請帶證人,殷景誠卻興緻缺缺,忽然說道:“邊關戰事已經被鎮壓了,我軍大獲全勝。此事究竟也未引起什麼損失,還是算了罷,朕不打算深究了。”說罷,站起身來,打着哈欠便想往内殿走。
賈瑛和楊文韬都着急了,兩人異口同聲喊道:“皇上留步!”剛一說完,兩人忍不住對望了一眼——今日這戰争,勢必要打個你死我活不可。
賈瑛心想,若是皇上走了,此事未能當面厘清,那麼,這件不清不楚之事過後還會被拿出來說,日子久了,心中的疑雲便會像死線疙瘩一樣越團越大,終究是個禍患。
楊文韬和他想的幾乎一樣,隻不過他是覺得自己若是一擊未成,沒能動得了賈瑛,那麼日後自己一定會被找借口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