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問,可算是問錯了人。關月堯對于這些,在她看來精緻卻不怎麼實用的珠寶器皿并沒有什麼研究。而那些她感興趣的兵器等物,卻是絕不可能出現在商隊之中的。
那還有什麼好東西呢?關月堯想了想,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指着被堆放在一旁的一袋白面說道:“好東西!”
馬海石日聞言,順着關月堯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她拿手解開了一口布袋上的麻繩,從裡面露出了一袋白色的粉末狀東西來。
旋即,馬海石日以及注意着這邊動靜的漢人與羌人,都露出了一副疑惑的神色。
這本是商隊中備下,準備販去西域的東西。在那裡生活着不少被匈奴人虜往西域的漢人之後,有些人從奴隸一步步混出了些許名堂,也漸漸在西域紮下了根。
可即便身處異鄉,喜歡的口味卻和鄉音一樣難改,隻是如今想吃上一口卻是極難得了。
馮肆沒想到關月堯會給羌人的王子介紹這些不值錢的玩意,伸手便在她的後腦勺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王子讓你介紹寶貝,你給他說什麼白面?你小子會不會做生意啊?”一副恨鐵不成鋼似地語氣。
話音才落,又換上了那副仿佛是焊在他臉上的殷勤笑容轉頭向着馬海石日笑道:“這小子才來商隊啥也不懂,就是個憨娃。王子,您喜歡什麼東西,讓草民來為您介紹。”
說着又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夥計:“快翻譯。”
可馬海石日聽了夥計的翻譯,卻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也不理會馮肆的殷勤,徑自走向了關月堯說的白面,彎下身來打量着眼前的白面。
“這是……什麼?”
關月堯有些尴尬地偷瞄了馮肆一眼,見他隻是吹胡子瞪眼地瞥了一眼自己,再沒有多餘的動作。這才比劃了一個吃飯的動作,對着馬海石日說道:“吃的。”
受限于遊牧的生活方式,羌人的飲食向來以肉類和奶制品為主,即便偶爾食用蔬菜,也隻是自野外采摘而來的野菜。
至于耐寒,可以生長着青藏高原上的冬小麥,也尚不作為主食,出現在羌人的食譜中。
可比起父母喜愛的那些金銀玉器,馬海石日似乎對于漢人的這些生活方式和文化要更加感興趣。
他看着被關月堯用碗盛出的一碗白面,越發好奇了起來:“怎麼吃?”
呃……關月堯犯了難,商隊裡可沒有專門的廚子,一幫子糙慣了的大老爺們,對吃食頗不講究。
露宿野外時,打到了野獸便吃野味,打不到,就啃幹糧喝白水。若是進了城,便在谒舍中對付一餐是一餐。
讓他們烤烤肉還行,做面食這樣精細的活,可真是為難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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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堯,愣着做什麼?王子問你話呢。”始終注意着這裡動靜的馮肆,不着痕迹湊了過來,小聲催促道。
可是做飯這事,說來複雜,大大超出了馬海石日所掌握的漢語詞彙量。看來不上手做點什麼吃的出來,是不行了。
诶對了,他們平日裡攜帶的幹糧,可不就是面粉做的麼。關月堯眼前一亮,忽然快走兩步,自自己的幹糧袋中翻出一塊餅子,掰下一塊遞到了馬海石日的眼前。
“這個,用面粉做的。”她指了指手中的餅,又指了指一旁的面粉袋,說道。
馬海石日聞言,好奇地接過了關月堯遞過來的餅,沒有多想,便一口塞進了口中嚼了起來。但這些幹糧為了能夠易于儲存,嘗嘗是以犧牲口感和味道達成的。
可想而知,吃慣了各類肉食的馬海石日第一次品嘗這樣的幹糧會作何反應。他勉強将那口餅咽了進去,旋即皺眉說道:“難吃!”
關月堯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疏忽,她向馬海石日推薦白面并非是無的放矢,亦或者隻是心血來潮。她的心中,有着自己的小算盤和私心。
在她看來,馬海石日對于大漢的感興趣并非隻如他的父輩那般,僅僅停留在了精美的工藝品上。
這個少年對于漢人的語言、文化乃至于生活方式,似乎都有着濃厚的興趣。是以,關月堯才将被漢人當作主食的白面介紹給了他。
比起那些隻是用來滿足富人奢靡生活的工藝品,若是能讓漢人的飲食文化在羌人中得到推廣,潤物細無聲般地融入到當地人的生活方式中,這才是真正的文化推廣。
這些事情,還是在現代時,從母親常聽的時政節目中聽來的東西。
雖然她的理解囿于自身的見識和閱曆,依舊淺薄,雖然施行起來仍舊錯漏百出,但她仍然以自己的方式實踐着自己的想法。
而出于這樣的目的,關月堯在聽見了馬海石日對于幹糧的評價後,一咬牙說道:“那我就……親手給殿下用面粉做點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