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又遲鈍的園長,慢吞吞的對着兩個人講了句冷笑話。
已經被園長用力禁锢住手臂的楊韻,反射性轉向看起來有點被吓到的謝安安。在園長看不到的位置,兩人的手牽了一下,又快速分開。
“好啦,好孩子現在要去睡覺了。快回宿舍去吧,乖乖聽話還能少吃點苦。”園長的眼神若有所指的,看向了牆角血手印的方向。說完便不再理會謝安安,轉身把楊韻拖下去後,反手碰住了門。
謝安安有點被打擊到的轉過身,走出溫室。夜班保安正守在門口,也不跟她溝通,隻是沉默的跟在身後,盯着她進了宿舍。
第二天一早,守在謝安安宿舍門口的保安換了一個人,但依舊是目光呆滞的樣子,看着就是在園長控制下的“老員工”。
隔壁的酸枳也開門出來,又恢複成了最開始那副嬌滴滴的模樣。開心的沖謝安安打招呼,看起來對昨晚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而昨天晚上,保安甚至在謝安安的門口站了一整夜。無奈的她也隻能在窗戶上,畫了情況有變的記号,防止夏嶺南出現後也被園長抓住,并沒有辦法和他溝通具體情況。
現在看着身邊一無所知的酸枳,和緊緊跟在身後的保安,謝安安真的有一種插翅難飛的感覺。
這一整天謝安安都沒敢和夏嶺南說上話,反倒是酸枳在中午的時候,和夏嶺南兩人單獨聊得蠻開心。一天的時間轉瞬即逝,還不等謝安安成功的做點什麼,夜幕就已經降臨了。
謝安安坐在宿舍裡,聽到了門外保安的敲門聲。
“園長讓你去溫室找她。”跟了她一整天的保安,站在門口這樣說。
等謝安安拖拖拉拉的,在保安的監管下到了溫室時,園長已經等在了門口。她看着臉上寫滿了不情不願的謝安安,繼續用慣有的、慢吞吞的語氣對謝安安解釋:“不要怕,待會我幫你許願。希望自己的臉上都是疹子......隻要有缺陷,就不用變成樹。做女工,安全。”
聽到這話的謝安安有些愣神,她假設了很多可能性,沒想到園長從最開始讓她帶面巾,就是在嘗試保護她。
站在原地的謝安安思索了片刻,擡腳向園長走近了些。園長見狀也欣慰的點了點頭,帶着謝安安再次來到金屬門前。
“不要怕。你都會忘掉的,忘掉了......就不怕了。”站在門前的園長,再次對着謝安安慢吞吞的安撫了一句,轉過身對着金屬門輸入了密碼。
身材高挑的園長穿着寬大又漆黑的袍子,把金屬門遮擋的嚴嚴實實。
沒有看到密碼......謝安安遺憾的想着。然後在打開門的瞬間,她飛快的轉身向外跑去。
被留在身後的園長,露出了個可惜的神色,并沒有急着去追謝安安,而是擡手又關上了金屬門。
謝安安在果園裡奔跑躲藏着。那些被她腳步聲驚醒的果樹們,紛紛伸出了羸弱的枝葉,嘗試遮擋住她的身影,攔下園長搜尋的視線。
園長上前幾步,目光不斷掃視尋找着藏在樹叢中的謝安安,意識卻逐漸變得恍惚起來。
她看到一個剛拿了長跑獎牌,意氣風發的少女被拐騙到果園;她看到少女難産誕下紅果後,那圍觀人群失望四散而去,獨留她一個人在原地掙紮求生;她看到了身邊嗡嗡作響的電鋸,和那棵顫抖着怎樣都逃不掉的,少女變成的果樹;她看到了她煎熬着,掙紮着,最後卻逐漸迷失,接過了權柄成為新一任的園長。
那全部都是當年的她自己。
按照謝安安的資質,毫無疑問,本該成為一棵樹的。但她看到了謝安安資料裡的,那張長跑獎狀。
“之前練過長跑?”“那體格應該不錯,還是去做女工吧,從現在開始,你就叫苦杏了。”
她告訴謝安安,在這裡她叫做苦杏;教謝安安用面巾,遮住不同于女工的外貌;再告訴所有人,謝安安的臉上全是疹子印,想必基因有問題。
謝安安真的和她好像啊,就連現在跌跌撞撞、卻一往無前的身影,也像極了當年,在衆多果樹掩護下逃跑的自己。
而她相信,她們兩人的命運更會是相同的——當年的她跑啊跑啊,從黑夜跑到第二個黑夜,卻還是跑不出這片大山。
謝安安也會是。
園長眯着眼睛找到了準備偷溜出溫室的謝安安,向着她所在的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