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修并未睡,睜眼瞪着黑魆魆的房梁睡不着。半夜萬物寂靜時,他衣衫單薄走到院中的絨花樹下,透過頭頂的枯枝感受星輝的寒冽,身體浸潤在冰涼透骨的黑夜裡,頭腦異常清醒。
他想起幼年受人唾棄的種種經曆,想起幾乎一直在為如何吃飽肚子去想盡辦法的辛酸,想起身世不明的迷惘,但都不及今日站在書房前看着别人有一番作為、光明顯赫立在他面前帶來的震動大,那群士族子弟前程遠大,渾身散發光芒,耀眼地刺破他的自尊,讓他生出的想與另外一個男人相守的想法變得十分卑微。
手中的劍把冰凍的天地切割出清脆的聲音,絨花樹的枝幹在冷風裡“喀喀”作響,他身姿矯健,出劍如風,在一招一招淩厲的劍式裡釋放不安情緒。
他在星輝下舞劍的身影孤單又落寞,公儀林幾次想上前拉住他,最終還是沒挪開腳。
陶修在深夜的樹下坐了多久,他就默默守了多久。
連關心他都不肯接受,公儀林不知道自己還能給他什麼。
第三日,公儀林和陶修拜訪李府。
李府位于清明門之西,城中百官府邸的聚集區域,這裡是都城最繁華熱鬧的位置,沿路做生意的店鋪密集,街道井然有序,此處也可能是大陳國最安全的位置。
李頌殷勤好客,親自守在大門外等來客下馬。客人來之前,李頌在修面和更換衣裳上花費大量時間,最終穿了身新裁制的米白色直裾衣衫,披一件潔白如雪的狐裘,宛若無瑕美玉。
當風流成性的李頌看見兩位來客下馬時,可把胸腔裡那顆躁動不甘的心急壞了:“要是能把這一對都弄到手我就是死也無憾。”
可惜公儀林再不是初來建康的毛頭小子,這兩年那張稚氣的臉随着他的官階上升也跟着越發淩厲硬朗,可想不可及,能玩一玩的就隻有他身邊姓陶的年輕人。
李頌心歪,請來的老醫工卻是個實實在在的杏林,仔細翻看陶修的手臂。醫工在傷臂脈搏上停留的時間足夠一旁公儀林喝下六杯茶,終于說出一句令人重燃希望的話:“脈象榮而有力,不浮不沉,此類傷除了針灸外還要靠你自己多鍛煉,切莫怕再傷筋脈而不敢用力。”講了幾個讓病人鍛煉臂力的法子,諸如手舉重物日複一日鍛煉,每日用蒸熟的草藥裹臂熏上半個時辰,另加針灸,不出一年就能恢複如初。
李頌提出讓老醫工當場施針,把施針的地方準備在後院一間極為安靜的房間。在公儀林為往日與李頌态度不甚和諧而生出愧疚時,李頌已壓不住邪念開始對躺在床上很快就迷糊過去的陶修下手了。
房間很偏很靜,屏風後面放了暖和的炭盆,熏香缭繞,老醫工施針後很快被人借故喊走,陶修毫無防備躺在床上回味老杏林給的希望,感受左臂一根根長針下螞蟻蟄咬似的細密痛感。
香爐的熏香與他喜歡的味道相差不大,聞着格外舒心,眼前陳設逐漸模樣,頭腦昏沉困意襲來,忽想到身在此處是客不能随意睡去,強撐意志企圖從床上坐起,可右臂虛弱使不上勁,“莫不是右臂也被老醫工給紮了?也廢了?”這一想,倒把他在熏香作用下散去的魂魄又驚的歸來三分。
困、乏、累,陶修有點扛不住,甩甩頭又沉沉躺下。
床邊有個模糊的男子輪廓,烏黑的頭發,一身幹淨潔白的衣裳,陶修眼珠轉動幾次才在此人身上落下焦點,确信不是夢境後他試着問:“李頌?”
“還能認出我?很好,我不喜歡壓在身下的人一點聲音都沒有,那會很沒意思。”李頌用勁握上陶修的手腕,發出一聲舒服的歎息,這雙手腕自去年握過就渴望很久念念不忘,沒到手的東西總是很撓心。
“他在哪?”
李頌小心仔細拔去陶修穴位上的針,笑問一句:“聽說身處險境寄希望于另外一人身上,他必是最想依賴的人,看來公儀林待你不薄,你們是不是已經……”
陶修的右手在身側攥拳蓄力,徒勞無益。
李頌的手撫過陶修的臉,拇指在其唇上慢慢揉弄,停留好一陣子試圖探入其中,“今日趕巧,府上來了幾位清客,公儀景風正和他們在廳堂坐着。”
細密的冷汗爬上額頭,陶修磨動千斤重的頭顱躲開這隻髒手,“你要對我做的事,”他氣喘籲籲,雙目快要無法聚焦,還是被腕和臉上黏稠的觸感惡心的清醒許多,尚能清楚分辨現在的處境,死死盯着李頌:“就不怕我殺了你?”
“殺我?你是有本領,在沙場上殺多少與你一樣身份的人都無所謂,但在這京城,以你的身份能躺在這張床上,你該慶幸自己長了張好看的臉,這麼說吧,假如你不順我的意,我随時以偷盜行竊的罪名讓大仆把你打死,對此,公儀林毫無辦法,他的真沒有任何辦法。”
李頌的手指挑開陶修系的一絲不苟的腰帶,認認真真打量這張沒有表情的臉,玩笑道:“公儀景風這混蛋為何不給你找個輕松差事,你傷成這樣也不心疼?這隻手廢就廢了,不如留在我府中,我來疼你縱你,不會讓你再有拿兵器的機會,你覺得如何?”
“雜碎。”後背已被虛汗浸濕,右手還是無法動彈,“華麗的衣裳下原來都藏着肮髒的事,這是不是就叫人面獸心?”
李頌眼眸一沉,擡手朝陶修狠狠打下一掌,冷笑一聲:“或許該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我不過是在享人人都會享受的樂趣,談不上人面獸心!”
衣襟在他粗暴的手下被扯開,陶修絕望地閉上雙目。
李頌換了副陰冷戲笑的神色,用言語刺激挑釁:“賴在我床上不願走的人多的數不過來,他們的順從倒沒甚意思,但你這種越是不願不屈的,就越能挑起我的欲望,叫什麼‘征服’是吧?你愛打仗的人更應該懂征服欲,床笫之事無甚區别,今日我就教教你床上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