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阿八大聲應道。
這一應聲,把屋内耍樂的十幾條漢子目光都吸引過來,紛紛轉頭看向屋外。還掐在一起滾在地上的陶修和張城也詫異地瞧出去,沒待陶修露出見到熟人的驚喜,兩名侍衛已飛快跨進來拽起張城按跪于地。
“你幹什麼?”陶修從地上跳起來,伸手護在張城面前,震驚地質問公儀林。
衆人見無故抓人,“唰”一下都起身圍攏過來,氣呼呼要替張城讨說法,門外鮮衣光潔的公子是張陌生面孔,他們未敢輕動。
“槐序,你要幹什麼?為何要抓張城?”
陶修的一聲質問登時讓公儀林從失智的醋意中還醒,意識到自己在兵營行使了超脫職位的權力,情緒轉變得非常快,立即換副歉意的笑臉走到張城身邊弓腰扶起他:“這位兄弟快起,得罪,是我認錯了人。”
張城對短時間内發生的事莫名其妙,又不知眼前究竟是何人,沒敢吭聲。
陶修先安撫受驚的張城,才轉向公儀林,抿嘴尴尬一笑:“你怎麼來了?”
“我專程來看你。”
“随我來。”陶修不便向衆人介紹公儀林,此人與營中這幫漢子們絕對不會有任何交集,連知曉姓名的步驟都不必有,兩者間的鴻溝他在建康領略過幾次。
他領着公儀林往金子舍的後面拐,來到人少的屋後站定,二人對視一會,陶修先露出淺笑,問:“剛才發生了何事?你與張城并不認識,為何叫人拿他?”
公儀林心中不悅,又不忍朝他發火,冷哼一聲,陰陽怪氣說:“怪不得不肯留在京城,原來你在此處混的風生水起朋友一大堆,方才我的動作再快點,恐怕你就要為那堆朋友朝我揮拳了是不是?朋友、同袍如此多,舊友算得了什麼,一起長大又算得了什麼,試問,這幾個月來你還記得世上有我這個人嗎?”
陶修見他臉色陰沉又千裡迢迢來此,哄自家小弟似的笑說:“真的專程來看我?但你這神色好像來的憋屈,我想知道是誰逼你來的?”
公儀林終于把憋了許久的笑容露出來,朝前兩步與陶修輕擁一下即分開,笑說:“來一趟實屬不易,看來今後有的我奔波了。”
“你來京口那太子身邊豈不是無人保護,此來真的沒有旁事?”
“這些不需你操心,這幾日盡管用心款待我就是。”
陶修為難道:“兵營艱辛,衣食住行簡樸又有管制,軍紀更不敢違,我盡我所能,不知你能待幾日?”
公儀林見他窘狀越發覺得好笑,也作方才張城勾他脖頸的動作,摟着他就往金子舍走:“我去向你同伴道歉,方才太沖動了。”
“倒也不必,你真道歉反而會吓到他們。”
公儀林回到屋内,在十來個赤膊漢子中找到張城,對他深深揖了一禮,但嘴巴咬的嚴嚴實實,一句道歉的話都不肯說出來。他在光線不足又低矮的屋内巡視一圈,床鋪約十來張,多數是木闆搭建的簡易床,有幾張拼在一塊連成通鋪,他轉身問陶修:“哪個是你的卧榻?”
這個身份不明的公子與此屋格格不入,衆人閉口無言,一絲動靜都沒發出,目光皆在他身上來回移動。公儀林身着白色交領襦裙,襦衣下搭着藕色中單,從領口露出兩指寬的嫩粉色,外罩一層薄而輕的白色素紗,邁步時薄紗下的藕色襦裙若隐若現,單看這身耀目的穿着還好,再從身上挪到那張周正的臉上,“乖乖——”,邋遢的漢子們摸摸圍在腰間髒不拉幾的衣裳,發出輕輕感歎:“小白臉!”
彩鳳立于寒鴉之中大抵就是如此。
陶修回道:“我住在西南角的滄瀾小營裡,今日是得空來此找大夥耍會。”
公儀林面無表情地問張城:“陶修方才賭輸了要幫你刷三天碗是吧?我想替他赢回來,不知足下願不願意與我比試一番?”
此提議立即引起漢子們興奮的躁動,自覺站到一邊建立共同的利益集體,一緻希望這隻“彩鳳”輸個狼狽不堪,揮臂高呼:“好,好,張城,讓他輸。”不信還幹不過一個胡裡花哨的人。
司子見屋内逼仄,提議擡張桌子到外面比賽,又把公子帶來的八名護衛叫到身後替公子助威,對方不懷好意,嘴角上翹等着看笑話,他攥拳對公儀林道:“二公子,你三個師父呢,弄死他們。”
司子不提這茬還好,公儀林想到自己在京師的笑料,突然軟了氣焰,對他低斥一聲:“上一邊去。”
張城悄悄向陶修打聽此人身份,該不該全力以赴,陶修瞧了眼公儀林求勝的模樣,或許多日不見他又長進了,“你不必手下留情,他也不弱。”
三局兩勝,掰腕的兩人氣勢不同,一個在營中摸爬滾打身強體壯,光那偏黑的健康膚色就赢三分,另一個舉止文雅斯斯文文,顯然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
張城一握上公儀林的手就開始毫無保留的發力,公儀林剛觸上他的手就知遇到勁敵,忍下四指險些被捏碎的痛感反握回去。嘈雜興奮的助威聲讓公儀林真實感受到受過訓練的士兵不同常人的力氣,小臂漸向右邊倒,面紅耳赤緊咬牙根,無奈還是被對手輕易打敗。
陶修試問張城:“第二局能不能我替他上?”
張城甩着發麻的手掌挑一下眉:“我随意。”
“若我赢了,對張兄似有不公。”
“不用廢話,掰個腕而已,又不是遊個二十裡。”。
公儀林對比武必輸的事很坦然,恭敬的給陶修讓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