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很想你。這兩年的寒暑假我回去,她都會問起你。”
程一諾盯着宴明昭逐漸紅起來的眼,說出的不知道是程外婆還是說自己。
“外婆總問我:小昭……為什麼還不來吃炸醬面。她沒有忘記你。”
我也沒有。
宴明昭把頭垂下,夏夜的光不算太暗。所以程一諾就清清楚楚看見宴明昭的顫抖的肩膀,和不斷起伏的胸膛。
四年分别,與舊城舊人暌違許久。偶然聽見故人說想念,宴明昭站在歲月這頭,窺見到被強制拉下的蒙塵舊帷幕後,有人就等在那裡。
這個世界上,原來真的還有人惦記他宴明昭。
從前過去,他被太多人唾棄過,放棄過。盡管他到了新的環境,遇見了新的朋友。可他自己也知道,從祈禱得到真情那一刻起,他在心裡就已經為那些快樂設了時長。
他為那些過去流過太多眼淚,流的多了,他也會忍不住懷疑,他是否真的糟糕到毫無價值。宴明謹的再次出現無限大的放大了這些不安。小知了的死是件太痛苦的事,痛苦到他想和殺貓兇手一起死掉。他在過去無數次想和宴明謹辯駁他不是很糟糕的人,又實在無出說起。于是内心也強烈渴望有人執着的告訴他——他很重要。
現在程一諾出現了,他說他是個很好的人,說程外婆很想他。
宴明昭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所幸程一諾也沒有再多問一句。
他隻是在旁邊默默的等待,等到宴明昭突如其來的情緒反複到尾聲時,淡淡提醒,“明昭,夜色暗了。”
讓難過就到這裡吧。
頓了頓,程一諾又覺得自己的意思可能沒有傳達清楚,又生硬的補了一句:“楊峥的小馄饨都泡囊浮了。”
說完之後,又忍不住罵娘。
媽的,還不如不說。
這他媽的都什麼破理由啊。
明昭會不會覺得我在催他走啊。
我靠!!
不是這樣的!
程一諾張張嘴,吐出來的話卻牛頭不對馬嘴,“我……不是,我隻是……怕……呃……”
宴明昭吸吸鼻子,仰起頭看比他高半個頭的程一諾。眼眸水汪汪的,清楚的隐射出程一諾不知所措的表情。
宴明昭:“你要送到哪裡給他呢,楊峥家離這還挺遠的。”
程一諾:“……”
媽的,忘記明昭不知道楊峥和我同一個大院的事情了。
程一諾僵硬笑笑,在心裡暗罵自己真的是昏了頭,竟然把他媽的這麼大的漏洞赤裸裸的擺在了明昭面前。
在程一諾正頭疼怎麼圓過去。
“滴滴——”
宴明昭的口袋裡響起一連串短信提示音,聲音急促,像夜裡催命的鬼魅。
宴明昭掏出手機,在看見裡面的内容後,神色有幾秒陡變,後又被強行穩定。
他勉強沖程一諾和緩的表達自己有些急事,需要先走一步。
程一諾自然沒有理由留他。
宴明昭轉身快速離開,程一諾望着他明顯緊張的背影,遽然覺得心下被什麼狠狠撰住,怎麼也沒辦法落到實處。
他對宴明昭喊:“明昭,有事需要幫忙,我随時等候。”
宴明昭用力緊了緊手中的手機,他不是傻子,他知道程一諾看出他的不對勁了。可他始終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也沒有回頭,連一句話也沒有回,有的隻是越走越快的步伐。
他把程一諾留在光亮處,自己奔赴黑暗。
剛才的信息是一個陌生的号碼,說話的風格宴明昭卻是在熟悉不過。
【你出去了,不在出租屋】
【那個人是誰】
【哥哥,和他在一起就那麼開心嗎】
【我讨厭他】
【回來】
【否則我不确定我會做什麼】
【回我信息】
……
真是瘋了。
宴明昭疾步走回出租屋。不出意外的看見門口裡粗暴的開鎖痕迹。
他做了一會的心裡建設才緩慢的打開門。
他把兩扇門大敞。
室内是一片詭異的漆黑和安靜。宴明昭沒有進去,他就站在門口死死盯着室内的某一處,他其實也不知道那個人是否藏匿在那一點,但是他自覺惡魔肯定在黑暗裡等待羔羊自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