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内，伏黑惠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然而還沒開口詢問，一旁的禅院甚爾已然漫不經心地為他解答道：“放心了，那群人就是掏出了核彈都炸不死他。”
伏黑惠提起的心正要放下，就聽禅院甚爾補完了後話：“畢竟當初老子都把差點把他腦袋砍下來了都活了下來，簡直就跟個小……嗷。”
如月麓銘輕戳了他的肩膀打斷了未盡的稱謂。
伏黑惠将目光轉向如月麓銘，期許地問：“我們……這是去哪兒？”
“去一處安靜的能說話的地方，到了。”
話音落下，前方已經多了裂縫的出口。
一步跨出去，眼前的場景卻令伏黑惠微微一愣，這是位于城市中央的房屋廢墟。
焦黑的大梁殘骸告訴伏黑惠，它亡于火災，這勾起了塵封在他腦海深處的記憶。
伏黑惠上前一步，忍不住怔怔問道：“難道這是……”
身旁，禅院甚爾低着頭，心虛地用鞋尖摸索着地面，突然開口道：“抱歉，麓銘……”
如月麓銘搖了搖頭，沒有責怪男人，而是望着廢墟，緩緩地擡起手掌。
靈力湧動。
造化之法湧動，那原本存在于記憶的房屋凝虛成實。
如月麓銘推開栅欄的門，轉頭望向站立在門外的二人，以及不遠處深邃的牆壁拐角，招手道：“進來吧。”
叮鈴。
一前一後兩道鈴聲過了許久，才響起了第三聲。
客廳内，如月麓銘倒了四杯茶水，給了禅院甚爾和伏黑惠一杯後，自己那杯則連同另外一杯放在托盤上未動，他靠坐在主位上，神情輕松。
但另外兩人卻不似他這般自在，混不吝的男人難得挺起了腰，有了個正形，而在他對面的少年也是無措地握緊了茶杯。
逃避終是無用。
如月麓銘率先打破了平靜，他對伏黑惠道：“惠，你如今有什麼想法麼？是繼續留在這裡，還是……跟我和甚爾一起離開？”
驟然得到兩個選擇，少年一時間難以抉擇。
如月麓銘并未強行逼迫他做出抉擇，相反，他詳細解釋到來：“我和甚爾不屬于此界。”
他們終将會分别。
時間的長河有無數道分支，最終，這些微末的分支所形成的支流都會以各種形式回流。
他們固然永久可以停留此地，但失去了他們的主世界則會逐漸由一道幹流變成支流，最終幹涸枯竭，水汽融入他們抵達的原本枯竭的河道，形成新的河流。
他縱然可以自私地不管其餘人是死是活，卻不代表伏黑惠會願意。
經過先前一陣時間的親身觀察加上從旁得來的消息，如月麓銘不難猜出少年的心性，也對他會做出的選擇有了大緻的猜想……
隻是，仍想要親身确認。
伏黑惠最終也沒給出答案，如月麓銘也不催促，而是道：“不用急着給我答複，我和甚爾還會在這個世界再待一段日子……”
以确認你真的足夠安全。
伏黑惠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低低應了一聲：“好。”
在安撫完伏黑惠之後，如月麓銘望向禅院甚爾，卻并不是為了叙舊。
他眼中有為難和無奈，然而還沒開口，禅院甚爾已然開口道：“去吧，跟他談談吧。”
不等如月麓銘說些什麼，他語氣輕快的補了一句：“我相信你。”
“好。”
如月麓銘拿起了茶盤，端着兩杯茶來到了後面的和式庭院。
鋪上軟凳，将茶水擺好後，正想要招呼，陰影中已經走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和客廳裡男人有着一模一樣長相，命運卻截然相同的他伴侶的另一個個體。
“麓銘……”
如月麓銘溫聲擡手：“坐。”
“嗯。”
男人聽話照做，盤腿作下後，手裡就被塞了一杯熱茶，杯中在清亮的茶湯中飄動的茶包散發着過往熟悉的味道。
那是他最喜歡的綠茶。
男人喝了一口，很慢，直到感到茶湯充分沁潤了喉間每一處縫隙後，才算咽下。
這期間如月麓銘都沒有催促，而是手肘抵在膝蓋上，撐着下巴溫柔地看着他，但細看不難發現他眼中稀碎的心疼。
兩人相顧、再無言，彼此誰都沒有率先出聲，月光灑落庭院，反射的淡淡銀輝落在他們身上，靜谧喜人，仿佛時間都變慢了。
但就如同沙漏，即便縫隙再微小，總有細小的砂礫墜出，杯中的茶水也總有喝完的時候。
最終，男人打破了沉靜。
他有着疤痕嘴角浮現出真摯的笑容：“我很開心，能再見到你。”他微微側頭看向身後紙門遮擋的客廳方向，道：“如果你沒有出手的話，那個小鬼怕是會過的很慘吧……啊，忘了問，你頭上的角。”
如月麓銘将自己的來曆徐徐道來，在提及角的含義時，他歪了歪頭：“要摸摸嗎？我連小惠都沒有給摸過。”
男人心中一動。
下意識地伸出了手，但在即将觸摸到的那一刻，又倏地收回，眼前這具身軀看似與他相同，但他清楚知道，這并不是屬于他的。
他不想以此觸碰他的麓銘。
男人從容地轉移開了話題：“你是打算等将這個世界，所有試圖會對他造成傷害的東西都清理一遍再走吧？”
如月麓銘點頭。
男人沉吟道：“那看來，沒有多久了啊。”
這逐漸轉向傷感的氣氛令如月麓銘蹙眉，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被男人自己生硬地扭轉了回來：“畢竟現在咒術界僅存的4個特級，三個算是五條悟一方的人，算是你的助力……”
“甚爾！”
如月麓銘突然抓住了男人的手腕拽着他逼迫他擡頭看向自己，往日淡然地臉上此刻少有的嚴肅異常。
他反問道：“你仍是要選擇回到冰冷的地獄嗎？”
如月麓銘清晰地察覺自從自己問出這個問題，掌心攥住的男人手臂就繃緊僵硬，頭顱也下意識想要垂落，熟悉男人脾性的如月麓銘立刻意識到他這是想要逃避。
如月麓銘語調鮮有強硬，道：“我不允。”
“我……”
如月麓銘捧起了他的臉頰，完全不用詢問，他就清楚知曉男人顧慮所在，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原諒你作為一個伴侶的失約，小惠通情達理，你也能取得他的諒解。”
“你如今芥蒂是自己已然身死——但甚爾，真這樣說，我死過太多次了，如今的身軀所用亦是一個可憐的少年。你因肉.身強于靈魂，得以降靈而能行走人世間，那如今的你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