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五日,子鼎帶着衆人和新做的幾頂轎子,在南城門口迎接。眼看豔陽漸升,快到辰時,賴龜年等人依然沒到,子鼎心急,“走,去貝丘港看看。”
陪同的子福很不情願,“哥,用得着嗎?你才是這裡的軍頭。”
子鼎轉頭怒喝,“你會練兵嗎?”說着,也不理睬子福,驅馬領着手下,擡着轎子,前去貝丘港迎接,子福見子鼎發怒,哪敢怠慢,趕緊拍馬跟上。
站在山坡上,看着船來船往,從辰時等到過了午時,從午時到了申時,太陽有些西斜,船還沒有到來,衆人就不免有些着急,隐隐有些擔心。正在衆人擔憂時,見有人下船,子祿最先注意到賴龜年,指着貨船,“哥,他們來了。”
衆人望去,看到十多人正從跳闆上魚貫而下,子鼎看這些來客的架勢,頓時面露喜色,點頭言道:“沒錯,就是老軍伍的架勢,腰杆筆直,腳步有力!”
看到他們身後跟随的賴龜年,就知道準沒錯了,子鼎趕緊下馬,迎上前去,對為首的高大身影施禮道:“在下子鼎,恭候将軍多時了。”
賴龜年趕緊介紹:“大人,這位是王父安将軍,這位是張彜尊将軍。”
子鼎看了眼王父安将軍,體态魁梧,步伐沉穩,短須整齊,眼露精光,面帶不可侵犯的威嚴,一看便知是久居人上的将軍,敬佩的言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王父将軍,在下雖在山野,多聽聞将軍的勇武,是人人皆知的東元猛将啊!”
王父将軍爽朗的擺了擺手,笑道:“敗軍之将,不足言勇!”
張彜尊将軍看起來沒有王父将軍那樣把威嚴刻在臉上,卻是身材精煉,氣質内斂,潛藏鋒芒,子鼎笑道:“張将軍風華内斂,可是名将啊!”
衆人寒暄後,就要請王父安等人進城,為其接風洗塵。二位将軍沒有上轎,卻所以跨到馬上,王父安爽朗的言道:“來時路上,已在船上吃過了,子大人先去用餐,我們幾人這就去校場,看看将來要練的兵怎樣。”
子鼎勸阻道:“來日方長,二位将軍不用急一時,明日我們同去。”
王父安将軍堅持要去校場,子鼎隻得依從。大校場上,鼓聲響起,三千精銳彙聚,穿着魚鱗半身铠,手持東元樣式大刀,強弓、長槍,讓王父安等人覺得很是親切。隆隆戰鼓聲響,子鼎手中令旗揮舞,迅速擺出最常用的方陣,最前排是大方盾,後是長槍,接着刀手,最後是弓箭手,見到方陣森嚴,子鼎露出得意的微笑,為了訓練出來這種軍陣,子鼎專門訓練月餘,才在擺陣時如此娴熟。
王父安并沒有評論大陣優劣,領着衆人來到台下,漫步到陣前,威嚴的目光不時掃過,讓陣前的士兵露出緊張。王父安從自己帶來的隊伍中挑出三人來,然後挑出子福、子祿和占福明三人,組成了六人隊伍,讓他們手持圓盾牌,準備沖陣。
王父安對六人大聲命令,“用盡所有的力氣,沖陣。”
六人後退百步,這是弓箭射程的極限了,也是軍陣對峙的通常距離。随着王父安的鼓聲響起,在王父安的親衛帶領下,開始沖鋒。慢跑三十步後,王父安對子鼎喊道:“現在是敵人的第一輪齊射,該有一人負傷,或不幸戰死。”
王父安手下鼓點陡然加快,沖鋒跟着加快,隊伍徑直向前,又行進三十多步,王父安語氣冰冷道:“第二次齊射,又有一人負傷,或一人死去!”
最後三十多步,鼓點變得雨點般急速,六人瘋狂沖刺,眼看六人就要沖鋒到戰陣,王父安大喊:“若是訓練有素的箭手,這次會是直射,再死一人。”
見到勇往直前,高速沖鋒而來,氣勢龐然的六人,陣前士兵略感恐懼,硬着頭皮頂上,雙腿不自覺的變得僵硬,“砰砰砰”的劇烈碰撞聲傳來,前排士兵被撞倒在地,沖鋒勢頭不減,繼續前沖,等沖過五六排後,勢頭才被阻止住。
鑼聲響起,各就各位後,王父安命令所有隊率上前,走到對被撞開陣型前,“剛才若是真的戰鬥中,沖鋒六人中,會有三四人倒下,而你們都要死!”
子鼎等人聽聞,都松了口氣,心中暗喜。子鼎謙虛的言道:“王父将軍,這些都是新兵,這軍陣訓練的還不錯,能擋住将軍親兵的沖鋒。”
“你們是不是覺得,六名普通士兵的死亡能換來三個勇壯倒下,很不錯?”王父安指着隊伍後面的槍手、刀手和弓箭手,冰冷言道:“而你們都要死!”
子鼎等人臉色陡變,他們想不到戰鬥會是這樣的結果。剛才被撞倒在地的兩人身上被踩得到處都是腳印,受傷不輕,王父安指着他們二人,“你們兩個是被直接踩死的。”看到二人低頭,王父安高聲問道:“知道為什麼會被撞倒嗎?”
“你們站的太硬,繃的太僵,敵人全力沖擊,要在陣前撒上厚稻草,或站在沙土上,敵人沖鋒才沒有力道!”拿起大盾,王父安親自演示防守的姿勢,“弓腰,曲臂,繃前膝,彎後腿,這才是正确的防守姿勢。”說到這裡,厲聲喝道:“你們是劍盾兵,是牢固的人牆,是最強壯,最勇武,最悍不畏死的戰士,是防線的關鍵,是軍陣的核心!你們要是倒下,整個軍陣就會崩塌,身後所有的兄弟都會倒下!”
王父安随手拿過劍盾兵手中的三尺長劍,搖搖頭,“你的劍太長,隻能側砍,無法直刺。”指着後面的長槍手,“當敵人沖過來,稍微的退縮都會引起陣型騷亂,讓你們擠作一團,被對方屠殺。”然後指着後面嬉笑的刀手,“還有你,并不是在後面看熱鬧的,發現前方被突破時,必須率隊拼殺,将缺口堵上。”指着最後的弓手,“弓手要後退十步,用曲射來截擊後續之敵!”指出軍陣的諸多缺陷,王父安高聲的訓誡道:“沖鋒時,不用計較死亡!一定要鐵錘般的猛攻,當你們砸破了外殼,對方軍陣就會如同蛋清渙散,剩下的就是追擊逃兵了。”
“記住了!你們的戰鬥不是為了國家,不是為了将軍!”不顧衆人驚詫的目光,王父安将軍坦蕩蕩的言道,“那些距離我們太遠,我們不關心,也不在乎。”
“那你們拼死為了什麼?我告訴你們,是為了身邊的兄弟,你們是朝夕相處,同吃同眠,同流汗,同流血的兄弟!”聽到這裡,所有士兵都神色凝重起來,“戰場上,若是你們不能拼死保衛他們,他們就會被砍倒,你自己也會被殺死。”
王父将軍大喊,“都聽到了嗎?懂?還是不懂?”
士兵被王父将軍所感染,發出震天動地的齊聲高呼,“懂!”
王父将軍滿意的點頭,“今日到此,明日卯時,大兵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