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乍起,雲卷雲舒。
漫天的稻田之中,又多了一茬長得格外肥厚的。但是在姜雨落一行人的眼中,這并不是什麼豐收的象征,而是每一個葉子上面,都沾染着血氣。
陳大姐謝過了姜雨落給小妹帶來的紙人陪葬品,隻字不提那無端消失的紙紮店老闆,将之前陳放陳小妹屍體的棺材拆開,又變成了普通的木闆,準備将它們重新做成桌椅。
隻是那些木闆上,多了不少屍油浸潤之後留下來的斑塊,看着膩的發慌。
“原來這個鎮子當中這些稻田,全部都是人的屍骨滋養出來的。”
姜雨落看着這在風中已經到了蠟熟期的稻子,感受不到即将豐收的喜悅,反而是背脊生寒。
小官同學不知道什麼時候重新跑了回來,握在姜雨落的懷中呼呼大睡,全然不知自己剛剛都做了哪些壯舉。
“師兄,你在過去的曆練當中,在同一片土地上,遇到過最多的妖魔有多少個?”姜雨落的手輕輕撫摸着懷中的小官同學。
拉瓦溪想了想:“如果都是些小妖,那可以有好幾隻。但是如果是大妖,必定隻會有一個,畢竟一山不容二虎。”
是了,一山不如二虎,但是整個鎮子當中,詭異的地方并不是一個方向,而是方方面面。
鎮外妖氣彌漫,鎮内格外平和。魚是沒了眼睛不死的,水是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無源之水,人是可以接上動物的身體繼續生存的,稻子是從人的身上長出來的,紙人還将自己給燒了。
不對勁,很不對勁。
從每一個小點去拆解,一切的東西好像都雜亂無章,沒有秩序也沒有邏輯。
姜雨落明白,這樣的拆解毫無意義,就像是在湍流的擾動當中,每一個小的定位,都是無法預測且準确計算的,但是如果放在整個宏觀工程當中,這樣的小的擾動不算什麼,而整個工程的體系能否運轉,才是需要關注的重點。
當微觀無法突破的時候,不如将目之所及放得寬闊一點,看看宏觀,看看世界。
雲開月明。
“選研究方向還要再選了導師之後還挑個小方向呢,怎麼可能有妖能夠同時将整個鎮子的水、土、人全部異化?”
思緒到了這裡,姜雨落嗤笑出聲:“師兄,有沒有可能,我說,隻是一種可能性,我們被騙了。”
“什麼意思?”
“這真的是咱們宗門收到情報的那個鎮子嗎,或者說,我們進入的臨禾鎮,是真正的臨禾鎮嗎?騙騙姐們得了,别把自己都給騙了。”
話音剛落,一陣沉悶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大地在顫動,土地在龜裂。如果仔細去聽,便會發現,那聲音不是來自其他地方,而就是從地底發出。
這本應該是令人恐懼的變故,但是姜雨落卻并不慌張,她知道,自己說對了。不但是說對了,還說到了背後那個人的痛處。
說時遲,那時快。
在拉瓦溪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姜雨落已經抱着小官同學躲在了他的身後。
大地被撕裂,一個碩大的裂縫直直地朝着他劈來,即将将他吞噬地底。
“師兄,我上有師尊,下有小官同學,左有博師弟,右有我自己,無法陪你一戰了,你多多保重,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誰讓我是個天賦不高的廢物大師姐呢?”
姜雨落右手一隻小官同學,左手提着博一迩的衣領,腳踩自己的劍,顫顫巍巍地禦劍而行,逃向空中。
拉瓦溪: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很無語的。
天賦再怎麼不高,那也是逍遙宗的天賦不高,放在整個修仙界還是很能打的好嗎。
但是時間不允許他說出這些話。
拉瓦溪抽出自己的劍,直直朝着那裂縫出現的方向而去。小鎮的妖氣與魔氣不再隐藏,而是肆無忌憚地傾瀉而出。
越過眼前的沙塵與迷障,一切的源頭出現在了拉瓦溪的面前——
歸途酒家的老闆,林春花。
“居然被那個小丫頭片子給發現了!你們還當真有兩把刷子。”林春花一改之前的市儈模樣,橫眉豎眼,原本姣好的容貌在頃刻間化為烏有,露出了下面長滿膿包的皮膚,和少了一截腿的後肢。
“你居然是個魔物!這個鎮子原本的居民呢?”拉瓦溪倒吸了一口涼氣。
臨禾鎮的地理位置确實已經距離魔域不算遙遠,他原本以為這裡是被魔氣侵蝕激發了飛鳥蟲魚異化成妖,但是不曾想到,居然是有個魔直接操縱了整個小鎮。
之前逍遙宗接到了小鎮傳來的求救信号,他們一行人到達這裡,也不過就是半日時間,如果整個小鎮已經被完全操縱,那麼向他們發出求教信号的人又是誰。
“哼,現在才知道,已經晚了。”林春花說話間,整個臨禾鎮全面坍塌,原本還能稱得上恬靜的小鎮,變成了隻有斷壁殘垣的廢墟。
肥沃的農田成了停屍場,曾經的河流也顯出了原本的樣貌——一條飄滿了死魚的臭水溝子。
整個小鎮了無生機。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拉瓦溪喃喃自語,有些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是啊,你們真的來晚了,所有的人都已經死絕了!”林春花的喉中發出凄厲的嘶吼,聲音破碎得像是曾經被用火燎過一般,被鮮血浸染過的殘忍當中,潛藏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