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達秦家時正好趕上晚餐,秦回舟忙于奔走于公司股東和事務之間,很少有時間回家,照顧秦老爺子的重擔便落在他的未婚夫葉書雪身上。
葉書雪家世微薄,為人柔順溫良,因為家中公司經營不善瀕臨破産主動接受聯姻,更别說還懷有身孕,就算為了葉家他也不敢忤逆秦回舟半分,就連秦回舟自己也是這麼覺得。
他在傭人的幫助下耐心照顧秦老爺子用餐,直到老爺子半合上眼示意吃飽,他才拿起屬于自己的碗筷安靜吃飯。
秦陸英看了圈餐桌上的殘羹剩飯,又看向無動于衷的秦回舟,于心不忍地吩咐管家重新做一份晚飯端上來。
葉書雪淺笑:“有勞陸英了。”
他的眼神無意間掃過秦陸英身邊的柯钰,柯钰如同沒看見他一般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和秦陸英一同推着秦老爺子外出消食。
秦向松半截身子不能動彈,精神頭卻不錯,微笑着接受秦陸英溫聲軟語的關心,看上去一派和樂融融。
柯钰冷眼看着這一幕,他到底是人精,又在藏污納垢的娛樂圈打拼多年,怎麼可能看不透秦向松的心思。
時至今日還不肯定下遺囑,無非是享受兩個兒子在自己面前争寵較勁,也就秦陸英傻了吧唧什麼都不知道,真以為老爺子可憐,百忙之中還要趕過來抽空關心一下。
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轉,極其隐晦地看了眼輪椅上垂垂老矣的秦向松。
翌日。
秦陸英趕往鄰市圍堵陸聽寒,柯钰則收拾整齊換上一身正裝敲開秦家的大門。
他身後跟着位同樣西裝革履的男士,看模樣像是随身助理。
管家沒做他想,領着柯钰穿過長長的走廊,停在古樸院落的門口。
葉書雪正推着老爺子在檐下賞梅,見到柯钰不由露出一個疏離的淡笑:“來得正好,老爺子今天精神不錯。”
柯钰颔首,蹲下身露出面對長輩時乖巧柔順的笑:“伯父好。”
秦向松也同樣笑着點頭。
葉書雪見狀說:“我去廚房熱些茶水和點心,你們慢聊。”
紅木大門發出沉悶的碰撞聲,四方的庭院内頓時隻剩下他們三人,柯钰收斂笑容,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秦向松:“伯父,我有話要和你說。”
秦向松穿着厚實保暖的唐裝,懷中還抱着一個精巧的暖爐,他被照顧得很好,着實不像一個時日無多的老人,聞言露出疑惑的神情。
柯钰冷冷地開口:“有些事秦陸英不懂,可我心裡一清二楚,您不能既要大兒子處理家産,又想要小兒子侍弄床前。”
他的話太直接刺耳,瞬間打破秦向松維持已久的慈祥面具,一時變得猙獰可怖,隻可惜他已經說不出話,從喉嚨裡艱難發出破碎不成調的呻吟,像是嘲弄他的無能。
柯钰輕飄飄看着他,繼續道:“您太貪心,早晚都會得到報應,陸英心思純善,從沒想過任何龌龊事,他不應該陪着您繼續玩父慈子孝的遊戲浪費時間,他有更重要的事做。”
“嗬嗬……”
秦老爺子似已氣急,布滿溝壑的臉龐漲成紫紅色,艱難地大口呼吸。
柯钰俯身輕拍他的後背,臉上雖一直笑着,眸底卻帶着冰冷的寒意:“我說這些的目的不是想讓您生氣,相反,我希望您晚一點死。”
說罷不等秦向松什麼反應,柯钰退後半步使了個眼色,助理立即從公文包裡掏出一份協議,一隻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按住秦向松,語氣輕柔仿佛在教導癡呆不懂寫字的老人:“請您在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名字……對就這樣……”
……
事情辦妥後,柯钰先一步拉開院落房門,剛踏出門檻便和端着托盤的葉書雪打上照面。
葉書雪面帶淺笑:“這就走了,不多聊會?”
柯钰搖頭,神色淡淡道:“該說的都已經說完,沒有再聊的必要。”
葉書雪了然:“那我就不留客,老爺子到時間該吃藥休息了。”
柯钰漫不經心地向下看,果然在托盤上的小瓷碟内發現幾顆五顔六色分不清藥效的藥丸,他沒有詢問藥丸的想法,兀自點頭離開:“再會。”
葉書雪和他擦肩而過,同樣回道:“再會。”
秦家的長廊貫穿整棟建築,走出院門仍能聽見葉書雪柔聲細語伺候老爺子吃藥的聲音,說來奇怪,不像秦家未來的男主人,倒更像秦回舟高薪聘請的保姆。
……
來秦家的行程算是臨時起意,柯钰暫時不想讓秦陸英知道,一上車便吩咐助理加快車速回家,準備等待秦陸英那邊的消息。
此時還不過中午,按理說家中應該隻有他一個人,柯钰獨自走進客廳,正想要上樓休息卻聽見一聲甜膩的貓叫。
他起初還以為聽錯,連忙左右掃視客廳的每個角落,這才确認聲音的來源是他昨晚撿到的小流浪貓。
純白毛發摻雜着黑色橘色的色塊,像是調皮的孩子不小心打翻調色盤,兩隻剔透如碧色玻璃珠般的眼睛附近也沾上同樣的顔色。
原來清洗幹淨後是一隻這麼漂亮的小貓,小小一隻蜷縮在沙發最深處,好奇又警惕地觀察陌生環境,一看到他的身影便喵喵叫着小跑撲過來,就算再心硬的人看到這一幕恐怕也會變得柔軟。
柯钰眼中閃過一絲柔色,俯身抱起在腳邊蹭來蹭去的小貓,輕聲道:“怎麼不等我去接你呢。”
小貓似乎聽懂他的意思,用毛茸茸的腦袋在柯钰的手裡扭來扭去,還不忘發出呼噜呼噜的聲響表示自已對飼主的喜愛。
……實在是很谄媚的一隻小貓咪。
柯钰唇角輕揚,在心中思索該給它取一個什麼樣的名字才好。
秦陸英這個沒文化的隻會取“咪咪”“胖胖”或者“花花”,被他十分嫌棄地拒絕,決定要親自取一個非常有紀念意義的名字。
他擡腳走上樓梯,感受着掌心間厚實柔軟的皮毛,緊繃數日的神經似乎也放松些許,他漫不經心地掃過空蕩蕩的二樓走廊,忽然發現一絲不對勁。
本該無人的書房門怎麼會半開?
難道有客人拜訪……?
他眸光一凝,悄無聲息地走過去,剛靠近書房門口便聽見母親嚴厲的叱責:“我們家的孩子不會再和任何人聯姻,陸先生可不要趁人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