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宥齊無數個失眠的夜裡,隻有今晚失眠是有原因的。
因為他閉上眼就看見了林昭。
怎麼會呢?難道他真的像林昭說的那樣,已經對林昭有一點點好感了嗎?
他翻身起來打開了床頭的台燈,從抽屜裡拿出了那朵已經有些萎焉的小花,其實并不好看,也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
林昭說不喜歡就扔了。
他沒說話,卻把它帶回了家。
台燈開着最小檔的光,昏暗又微弱,季宥齊靠在床頭,光影下的影子飄忽着,涼風從未關掩飾的窗戶間隙鑽了進來,撥弄着他的頭發。
卻沒辦法讓他的心跳減速。
林昭真的喜歡自己嗎?季宥齊懷疑着。
他不好看,死闆,木讷寡言,不讨喜,性格也不好。所以林昭到底喜歡自己什麼呢?
下次見面,他應該問問林昭,季宥齊想。
他擡手另一隻手輕輕撥了一下手心的花朵,唇角蘊上了自己都沒察覺的淺笑,不知道是燈光的作用還是什麼,平日裡淡如墨珠的瞳仁意外的明亮。
房間東南角落的監控突然轉動了起來,紅光閃過以後,一道嚴厲的女聲從監控裡面傳了出來:“宥齊,已經淩晨兩點了,你在做什麼?”
從機器裡發出來的聲音帶着電流的沙沙聲,冰冷又嚴肅。
季宥齊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了起來。
他不确定監控那頭的人看見了他手心的東西沒有。
他擡手将台燈摁掉躺回了床上,整個房間唯一的光亮就是角落監控發出的紅光,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季宥齊背對着監控,将林昭摘給他的花朵放在了另一個枕頭上面。
這一次季宥齊閉上眼,竟罕見地睡了一個好覺。
窗外樹影婆娑,月亮光被稀碎的樹葉切成了斑駁的碎片。
光影投在了窗上,書桌上也出現了點點光斑,林昭合上了記賬本。
就目前看來,追求季宥齊這件事都很順利,但在這期間他還是要想辦法去賺錢。
林昭晚自習請假去了一趟醫院,因為時間太晚了,他就沒回學校而是回了家,現在母親那邊暫時不用擔心了,而今主要就是自己的生活費和下一次母親做手術的費用了。
他拿起手機點進了「大學城兼職群」裡面。
在群主發出來的兼職裡面,看中了圖書館代管理員這個兼職。
工作時間是周二,周四周五和周日。
不巧明天就是周四了,看來不能夠去找季宥齊了。
不過林昭也沒打算這兩天一直黏着季宥齊,他們認識半個月了,他還沒有對方的聯系方式,剛好趁着這個機會将季宥齊的聯系方式拿到手。
林昭走的每一步都是計算好了的,他堅信季宥齊愛上自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
夜間下了大雪,林昭在洗漱間刷牙的時候推開窗戶看了一眼,冷風灌進來,凍得林昭打了一個寒戰,牙床直發抖。
他匆匆刷了牙就回房間去拿手機給醫院的母親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叮囑母親注意加衣服,外面下大雪,就不要出去散步了。
“昭兒,家裡最近有什麼異常嗎?”林母的聲音很輕,病痛帶來的虛弱感隔着手機傳出來,林昭将一塊面包塞進了嘴裡,圍上圍巾就出了門。
聽完母親的問話,林昭回頭看了一眼貼在房門頂上的那張已經有些泛紅老舊的符紙,依舊完好無損地貼在上面的。
“沒有,都挺好的。”林昭騎上了自行車,又說:“這周末我再來看您,先挂電話了,我要去上課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林母那邊挂斷了電話。
林昭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裡,擡頭呼了一大口氣,白色的霧氣将雙眼都迷離住了,細碎的雪花落在了眉睫上面,将林昭密長的睫毛都染成了白色的冰晶,一輛黑色的卡宴從他面前馳過,卷起了一陣涼風,林昭打了一個噴嚏,甩了甩頭發将頭上的雪花甩了下來。
好冷,冬天快過去吧。
冷風襲襲,風雪漫卷,雪壓彎了樹枝。
卡宴後座的人擡眸看向了後視鏡,季宥齊看見林昭甩頭發的動作,和小狗沒什麼區别。
然後林昭就騎自行車跟在了他們車子的後面。
直到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一個轉彎過後,後視鏡裡就空蕩了起來,季宥齊下意識撐着後座回頭看了去,泛着微光的眸子很快就暗淡了下去。
他有些失落地回過了頭,再看向前方的時候,他和後視鏡裡一雙狹長的眼睛對視上了,那雙冰冷的眼睛帶着審視和猜忌,眼窩深邃,眼尾有幾道淺淺的褶皺,渾身都透着矜貴嚴肅的氣質,他不知道自己被這雙帶着審視的眼睛看了多久。
季宥齊很快就斂下了眉睫。
副駕的季湘芩緩緩掀唇質問:“你在看什麼?”
“沒有。”季宥齊搖了搖頭。
季湘芩眯起了眼睛,幾秒後才繼續道:“你們學校下周會舉辦校慶,你知道嗎?”
季宥齊點頭。
季湘芩皺起了眉,臉上擺出了不滿的神色,連帶着語氣也變得不滿了起來,“點頭是什麼意思?說話!”
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得季宥齊身子一顫,他垂着睫毛回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