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瘋了,章睿博心想。
不,也許應該自信地去掉大概,換成一定。
迎新時幫新學弟拎個箱子而已,怎麼就天天晚上精力旺盛了呢?
這已經是半個月内第五次DIY了,前三次躲在衛生間,怕被聞到那股男生“懂的都懂”的奇怪氣味,所以這兩次隻得躲在床上,幸好還有床簾幫忙遮擋一下。
饒是如此,他仍舊得在最最失神的那一刻,盡量克制全身肌肉瞬間繃緊爆發後所帶來的大幅震顫,畢竟宿舍是木闆床,動靜不小。
呼……呼……
室友的呼噜聲掩蓋了他略顯急促的喘息,雖然他們可能本來也聽不見。在平靜安甯的賢者時間裡,黑暗中,章睿博睜着一雙眼,腦海裡全是學弟臉上可愛燦爛的笑容。
是的,這麼可愛,一定是男孩子。
第二天中午,他和時宇潇一塊兒在食堂吃飯。
環顧四周,大部分都是男同學。盛城大學偏理工類,典型的男多女少,但是女再少……也不至于看到個眉清目秀、臉圓可愛的男生,就荷爾蒙爆炸吧?
哎,隻能說,他跟他最好的兄弟一樣——彎了。
彎就彎吧。
但最令人發指的是,當時将學弟送達宿舍後,由于太緊張,他居然連聯系方式都沒留一個!
隻知道他是數學系新生,住在20棟三樓312。
“你小子,這幾天魂不守舍的,這是咋了?”
趁他分神,時宇潇自覺把他盤子裡的大排夾過來啃,“别是大三剛開學就開始焦慮考研的事兒了吧?”
“我不考研,早點出去搬磚得了。”
時宇潇一頓,又啃了一口大排,含糊不清道:“也是,提早三年出去當牛馬,少走三年彎路。”
“……”
他這兄弟,講話偶爾有點糙。不是說這樣不好,是他最近心裡确實亂,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得白他一眼。
不知道那些跟在他屁股後頭,一口一個“學長”的學弟學妹知不知道他這副德行。
還真别說,就算知道,估計也不會改變——時宇潇這張臉,是真夠唬人的。
得虧他不把精力花在捯饬外形上,不然稍微齊整點兒,老師的課都沒法上。到時候就跟英見畫一樣,教室外頭全是過來圍觀的。
不過要說這英見畫……哎,就算性格嚣張跋扈了些,也不至于讓他遭遇那樣的不幸吧。
“下午你還是去醫院?”
時宇潇頭都不擡,“嗯。”
“要我去幫忙嗎?他爸爸,你,還是隻有你們兩個人?”
“先不用。叔叔的老同事下班會過來看看,偶爾。”
誰都沒想到,打架打得雙雙吃處分的兩個人,一個出車禍昏迷後,另一個幾乎每天去醫院照看。
“那行,有事兒喊我。”
吃完飯時宇潇就走了,章睿博一個人回宿舍。
明明知道學弟住哪,可他總是期待偶像劇般的“不期而遇”,執拗地想在“學弟,是你啊,好巧”這樣的情境下,順水推舟地加上他的微信。
一定是宿舍那哥們兒天天外放小甜劇整得。
可惜的是,盛城大學這麼大,想要偶遇某個特定的人可不容易。
特别是最近新生都在軍訓,一水兒的迷彩服,男生一律剃了闆寸,大大削弱了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性。隻跟學弟見過一面的章睿博,很難從軍訓學員的大海當中,撈出他的那根“針”。
更可惜的是,軍訓結束後,大家恢複常服裝扮,章睿博又趁着時宇潇最近總不在,時常跑去數學系大樓和20棟附近轉悠,可依然沒能守到他的目标。
學弟……
你該不會是退學了吧!?
腦海中出現這個可能性時,章睿博吓得冷汗從每一個毛孔裡冒出來。
不能再等了,他想,必須要行動起來。
直接沖到學弟宿舍問他要聯系方式太奇怪,但假裝路過他宿舍門口,看看人在不在校總可以吧?
章睿博戴上棒球帽,半張臉遮擋起來,特意趕在飯點前大家基本都在寝室的時間路過20棟312門口。
他記得學弟住在進門左手第二個床位,餘光瞟過的須臾,他正坐在那裡,笑着和室友聊天。
這一瞬過後,章睿博的身影掠過312的大門,身後傳來一陣大笑,看樣子,他們聊得很開心。
就靠着這一眼,章睿博回味了快半個學期。
确認了他還在學校就好。
以後總有機會的,對吧?建築系和數學系,四舍五入……
入不出來。
開學三個月,也就是英見畫昏迷三個月之後,聽時宇潇說他醒了。
從那天起,他再也沒去過醫院。章睿博問為什麼,他回答,英見畫那麼讨厭他,好不容易重返人間,結果一睜眼又是天殺的死對頭,怕不是當場再度撅過去。
等後來他們聽到新消息,發現時宇潇還真是想多了——英見畫失憶了。
據說是輔導員和班長去看望過他,不光失憶,而且狀态非常非常差,轉述給他們的同學用詞是:胡言亂語,不知所雲。
章睿博第一反應是去看時宇潇,他陰沉着臉,臉比包公還黑。
“不過也是很神奇,班長一下課就過去的,身上正好帶了本泛函分析,拿給他看,他居然都會做。”
“這麼厲害!哎呀你說這頂級學霸就是不一樣哈,爸媽老師同學全忘了,這知識是一點兒沒忘!”
“要不人家怎麼上的實驗班呢。”
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着,這時老師走進教室,大家自動噤聲,準備上課。
一開始,章睿博安慰時宇潇,說這些消息早被傳過不知道多少手了,肯定有誇張的成分在。可随後的最新消息稱,英見畫已經出院回家,整天閉門不出,也許會辦理退學。
曾經的風雲人物,天之驕子,盛城大學近十年來最有潛力的學界新星,就此隕落。
世事無常,章睿博想,無論是誰都會覺得遺憾。
遺憾分很多種,最近這幾個月來,屬于他的遺憾就是,他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去問學弟要微信。
學弟是彎是直,審美,性格,愛好,目前找到對象沒有,他一概不知。
也許他無法面對學弟為直,或當前有對象,或二者皆有的可能性吧。
就這麼過了一個學期,下學期開學,他終于在食堂遇見了學弟。
學弟端着盤子和他背靠背坐下,他的室友把其他幾個座位填滿。
“周亦你這名兒誰起的啊?第一次聽你做自我介紹,我還以為你是算命的。”
“我爺爺取的,本來三胎他們都想要女孩兒,結果跟第二胎一樣,也是個男孩兒,爺爺說就叫‘亦’好了。”
周亦。
他們接着聊了些沒有油鹽的,然後又聊到了找對象。
“你說你,黃金單身漢,這麼大的學校,就沒一個入得了眼的姑娘?”
姑娘……
“你們談吧,等我什麼時候忘記小雲妹妹,但應該沒可能。”
他的聲音裡透着無奈,還有些微苦楚,可再苦也沒有現下章睿博心裡苦。
一時間,其他室友都沒說話。
是周亦先開的口:“哎呀,我知道你們是想讓我早點走出來,放心吧,我的睡眠比起以前好很多了。”
室友紛紛應和,“那就好那就好。”
有個稍顯稚嫩的聲音說道:“周亦,你是我見過最長情的人,現在還留着她送你的手串,天天戴着。”
後來别的室友轉移話題,他們聊了些别的,差不多就吃完走人,隻有章睿博還坐在原位。
“睿博,你咋了,怎麼臉色這麼差。”
章睿博搖搖頭。
他知道了學弟的名字,坐在他背後,本來剛想順勢表演一出他想象中的,“诶,你是迎新那天的學弟,是我送你到宿舍的,還記得嗎?加個微信吧。”
結果他親口說沒辦法忘記一個姑娘。
在如此純潔高尚的感情的對比之下,僅憑借迎新那日的一面之緣,導緻後來出現的身體反應,令章睿博的一見鐘情成了赤果果的見色起意。
原來自己是個這麼低俗的人嗎??
這種近乎愧疚的心情讓他在“想見他”和“我太俗”之間來回拉扯,而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愛戀更加深他的苦惱。有時候夜深人靜,章睿博半睡半醒,最接近潛意識的那段時間,會有種類似于靈魂出竅的感覺,仿佛從第三視角全方位打量自己的想法,然後得出結論——
我就是個庸人。
因為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等第二天醒來,走在前往建築系教學樓的路上,他又會雀躍于自己和周亦呆在同一所校園裡,呼吸同一片空氣,幻想着也許下一刻,他們又會不期而遇。
半年之後,大四。
學校再次陷入轟動,因為——英見畫回來了。
聽說他性情大變,沉默和疏離是他現在的名片。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以前事事高調的影子,如果不是那張驚為天人的面容毫無改變,恐怕大家都要覺得,那完全是另外一個人。
他問時宇潇有沒有見過返校之後的英見畫,他搖搖頭。也對,他們都要畢業了,而英見畫跟着普通班從大二讀起,和他們的軌迹截然不同。
而且他都失憶了,時宇潇更沒必要湊上去找事,就讓往事随風,像歌裡唱的那樣。
校招第二天,章睿博和時宇潇接到學姐請求,去現場湊數。
兩人按要求穿上西裝,走在校園裡,一路都有人拍,招聘會現場更是被好幾家公司遞上橄榄枝。
時宇潇做攝影師已經收入穩定,以後也打算往這方面走。章睿博已經簽好單位,就等着正式結課之後去報到。時間一到,他們便離開校招現場,打算去食堂吃飯。
“裡頭人真多,真悶啊。”
時宇潇用食指松松領帶,解開最上面兩粒扣子,露出一小片皮膚。
他把手上的各種傳單拿給章睿博看,笑着說:“喏,發給我,這不是浪費資源呢麼。”
話音剛落,兩人沒走幾步,前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好像有人暈倒了。”時宇潇說,“走,我們去看看。”
兩人跑上前,英見畫倒在地上,面容痛苦,嘴唇煞白。
時宇潇不顧新買的西褲,直接單膝跪地,扶着他的腦袋躺在自己大腿上,“聽得到我說話嗎?英見畫!”
他眉頭緊皺,幸好意識尚存,令在場的人紛紛松了口氣。
“來,幫我把他扶起來,我背他去校醫院!”
在章睿博和其他幾位路過同學的幫助下,英見畫被架到時宇潇背上,就這麼一步一步被背到校醫院。
守在病房外的時候,醫生說無大礙,問過他,是突然頭疼,現在好些了。
周亦匆匆忙忙趕來,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
“同學,是你們送英見畫來的嗎?我是他室友,他現在還好嗎?”
章睿博跟他描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和剛才醫生的話,說他現在在裡面休息,得到周亦的連聲感謝。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不客氣。”
真沒想到,一年了,他和周亦的第一次對話是轉述他室友的病情。
是的,即使他仍在暗戀周亦,但内心的患得患失,和莫名其妙的期待,已經被時間沖刷得所剩無幾。
畢竟能跟他說上話,就已經很開心了。
周亦急着去看英見畫,沒再和他們多說。見有人看護,病房外的兩人也自行離開。
時間過得飛快,特别是大四的學生,都在為自己的前途努力。
畢業了。
學士帽往天空一丢,章睿博擡頭去看,在落下的那一刻伸手穩穩接住。
集體照後有一小時時間,他們可以穿着學士服自行在校内拍照,有同學請了約拍,而他的專屬攝影師,自然就是時宇潇同學。
話說章睿博對拍照也沒啥講究,建築系大樓,圖書館,校門口這幾個标志性建築前各來一張,操場和食堂再拍拍,差不多可以了。
等圖書館那張洗出來,章睿博發現,背景裡有周亦。
聚焦在他身上,所以周亦很模糊,但他一眼就能認出那是他,糊成那樣别人他肯定認不出來,但那是周亦。
章睿博從時宇潇那裡要了原片,去打印店洗出能放在手機殼裡的大小,後來就一直帶在身上。
他工作的項目都在盛城當地,隻是偶爾要去下面的行政區。大學畢業,必然會面對的一個問題是找對象,不少人說要給他介紹,一概婉拒,說自己工作地點不固定,不好耽誤女孩子跟他談異地戀。
也有人悄悄問過他,是不是不喜歡女孩,要是喜歡男生,自己也認識,是親戚家的孩子,正兒八經的好人家,不是在外面亂來那種。
對此,章睿博額頭一滴巨大的汗落下,“阿姨,您确實很有人脈!”
後來有一回,他開車在高速上回想起這件事,止不住笑出聲——男的也行,就是怎麼不給他介紹周亦呢?
下了高速,先去項目上放東西,章睿博赴當地朋友的飯約,吃完飯又被喊去酒吧坐坐。
巧了不是。
朋友說有其他朋友在,帶他一起去那邊卡座打個招呼,就見着已經喝得七葷八素的周亦。
“你們認識?”
“我哥們兒的客戶的同事。”
誰能想到,英見畫居然請時宇潇做他的攝影師,兩人還很有默契。
于是乎,章睿博免不了因為這層關系和周亦碰上面,比如前段時間在時宇潇家樓下。
真沒想到,他居然和英見畫同居上了,而且要不是被自己撞見,還不知道那小子什麼時候會跟自己坦白呢。
那天令他有些低落的是,他喊周亦的名字,可周亦竟詫異地問他為什麼知道,看樣子,他早把迎新和校醫院的兩次碰面忘得一幹二淨。
但随後他主動提出要送自己回家,又令章睿博開心不已。當然萬年理智臉的他,表面上始終一副禮貌的笑容,情緒跌宕不形于色。
把他送到家樓下,周亦主動提出要加他微信。章睿博心想,這算不算遲到四年的心想事成?
關閉朋友圈功能的他,每天都要點進周亦的微信頭像,看他新發的動态。他不是每條都點贊評論,那樣太刻意。偶爾回一下,再等周亦回他,竟也能生出一種“親密感”來。
就在最近,周亦貌似心情不佳,拍了一束雛菊的照片放上來,配文“向前看”。他沒評論,作為一名暗戀者,面對暗戀對象這肉眼可見的低落沉重情緒,他越是踟蹰。
所以今天周亦喝得這麼嗨,是不是就有借酒消愁的成分在呢?他當然不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問,隻坐在卡座裡,一直默默觀察他那邊的動态。
終于,周亦喝得不省人事,其他幾個朋友面露難色。章睿博主動請纓,說他來照顧周亦,就到附近開個房間,看護他睡一覺,等明天天亮再把他送回去。
“那就拜托你了,兄弟,有事打電話。”
章睿博和其中一個年輕男人互留聯系方式,然後幾個人一起把他扶上章睿博的副駕。五分鐘之後,車停在最近的酒店門前,章睿博先去前台辦理入住,之後再把人從車上攙扶下來。
不幸的是,剛走到門口,周亦吐了自己一身。章睿博卻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類似于他終于可以照顧周亦。
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他把周亦架回房間,平放上床。
面對喝得不省人事的暗戀對象,章睿博先是站在床邊,盯着那張臉看了好一會兒。
他的臉依然圓圓的,隻是20來歲跟18歲肯定有區别,比如下颌角更加分明,神色也更凸顯成年人的氣質。
喜歡上他的時候,他才18歲,現在他25歲,一見到他,章睿博依然滿心歡喜。
即使周亦在七年之後才和他互換微信,知道他的名字。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誰知道呢。
他給周亦把弄髒的衣服脫下,一粒一粒剝開紐扣的時候,要說心裡沒點想法,是不可能的。
章睿博終于能夠回答大三那時的疑問:是的,我tm就是個大俗人!我當然饞他的身子!
他無可避免地又起反應,但隻是安安靜靜地幫他把髒衣服褪下,去洗了把毛巾,把臉和身子給他擦一遍。
一刻鐘過後,除了周亦身上僅存的内褲,其他所有外露的皮膚,全部擦得幹幹淨淨。
他本想回自己的住處拿一套換洗衣物過來,卻擔心自己離開的時間裡,周亦如果再次嘔吐,怕嘔吐物嗆進氣管。于是他選擇留下,将溫度調到适宜,給他蓋上被子,燈光調暗,讓他安然入睡。
一切妥當,章睿博這才坐到标間的另一張床上,對着周亦的睡顔發呆。
章睿博曾無數次思考過,在兩人幾乎沒有交集的情況下,他是如何做到幾年如一日暗戀他的,是不是就像書裡說的那樣,愛上的是自己幻想中的愛情,幻想中的那個人,換句話說,愛上的其實是自己的“自戀”。
後來他不再糾結,因為随着時宇潇和英見畫合作,偶爾聽他提及工作當中的事情,能勾勒出周亦作為職場人的大緻形象——專業,高效,勤勞,有條理。
章睿博心想,我還真沒看錯人。潛意識先行,在他搞明白複雜的問題之前,已經為他鎖定可以交付感情的優質心儀對象。
眼下的周亦有些狼狽,但不設防的樣子像一隻乖巧的馬爾濟斯。一想到自己見到隻有他貼身親朋才能接觸到的一面,章睿博又開始暗暗竊喜。
這種心無雜念的喜歡是很純粹的,奈何剛才的身體反應也是真,而且現在還沒消下去,有些難受。章睿博歎了口氣,走進浴室打開排氣扇,然後關上門,半小時之後再出來。
其實如果就這樣躲進另一張床的被子裡,看着周亦的臉完成這件事情,一定會更帶感,更享受,反正他已經醉成這副鬼樣子,隻要動靜别太誇張,他肯定什麼也不知道。
但章睿博認為,這樣很不禮貌,很不尊重周亦,畢竟在他的概念裡,兩人隻是普通朋友,所以還是回避比較好。
折騰這麼久,他終于感到有些累了,躺床上眯了會兒,因為挂心周亦,一直沒法深睡,中途醒了就睜眼到天亮。
章睿博突然注意到床頭櫃上的手串。
他拿過來瞧之前,還特意多瞄兩眼手串的主人,好像生怕他發現,但他都開始打呼了,發現是不可能的。
說實話,這物件真的很難相信是周亦的所有物。
以前高中的時候,班上就有女生喜歡編,外面文具店幾塊錢一把珠子,五顔六色,還送編繩。有的珠子上面刻着字母或者星座,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串在一起。
他之所以清楚是有女同學串入了迷,給班上同學一人送了一條,他和時宇潇也有。不過他倆不愛戴起來,就挂在書包拉鍊上。
所以這種中學生手工材質的手串,是如何出現在周亦這種富二代手上的呢?
小雲……
是她嗎?這個答案出現在章睿博的腦海裡。
一定是她,沒别的可能。
一時間,他心頭漸漸浮上一股酸澀别扭的情感,用理智判斷一下,是為嫉妒。
章睿博像撥念珠那樣,一個一個珠子撥過去,然後把手串放進自己包裡。
他又觀察了一會兒周亦,見他一夜安眠,于是下樓駕車回住處取了身換洗衣物回來,把人喚醒。
“周亦,周亦,醒醒。”
那人迷茫地睜開眼,無意識下發出拖得長長的“嗯……”,軟糯粘膩,章睿博真想把襪子塞他嘴裡——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要燃起來。
“啊————!!!”
周亦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時腦袋差點磕到章睿博的額頭。
“你……你怎麼在這裡!”
他立刻就發現身上不對,拉起被子往裡看,臉都綠了。
?這不是穿着内褲呢麼?章睿博疑惑。
“衣……衣服呢?……我衣服呢!”
你吐了一身,幫你脫下來了,這些是我的衣服,你拿去湊合一下。
章睿博替換掉上面這句得體的,事實的回答,說出下面這句話:
“你昨天晚上喝醉了。”
“………………………………………………………………”
周亦一雙圓圓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瞪着他,過度驚訝之下,嘴唇都在顫抖。
“已經發生了就沒有辦法,穿上衣服洗漱吧,我帶你去吃早飯。”
坐在床上這人仍沒起身,腦袋緩慢地垂下去,視線跟随落到被子上的某個點,癡癡地問:
“是……誰先主動的。”
“都是成年人,哪有誰先主動這個說法,周亦,别想了,接受現實吧。”
章睿博發誓,這個惡作劇隻是他幾秒鐘以前想出來的,絕對不是蓄謀已久。
非要讓他解釋,就有點類似于,暗戀多年我好苦,你也得嘗點苦頭。
結果一看周亦這反應,他不想停下來了。
幹脆就讓這個誤會到底,讓他誤以為他們已經“親密無間”,再也回不到曾經普通朋友關系。
他把一條買小了忘記退的牛仔褲,和一件衛衣放在床上,說了聲我在大廳等你,就離開房間。
周亦比他想象中動作快,一刻鐘後,他就從電梯出來。
還真别說,他套着自己的衛衣,寬寬大大,像一隻樹袋熊,太可愛了。
章睿博去辦退房,然後喊周亦走。兩人上車,去章睿博最喜歡的一家面館吃面,然後再把人送回昨天的酒吧門口。
“你車停這兒吧?去吧,我還得回項目上,不能陪你了。”
下車時,周亦扶着腰,發出“嘶——”的一聲,表情古怪地又瞪了章睿博一眼。
他在内心直呼冤枉,明明昨天他們那夥人自己說的,白天天不亮就在周亦結婚的親戚家忙前忙後,酒全是他們搬的。剛才這一路周亦一直在給自己揉揉手臂和大腿,但這肌肉酸痛的鍋真心不該由他來背。
周亦像特地在卡時間,下班那一刻正正好,章睿博收到他發來的消息。
大緻意思就是,他回去以後回想了一下,不知是醉得還是睡得,一丁點記憶都沒有。但章睿博說得對,大家都是成年人,發生就發生,不必糾結誰的過錯得失。這是一場意外,以後就不要再提。
章睿博突然無比慶幸自己偷偷收走他的手串。
他已經猜到是周亦難以忘懷的“小雲妹妹”送給他的禮物,可是,看到那句“以後不要再提”,如果真按他說的做,那兩人以後連繼續做普通朋友的機會都沒有。
隻要手串還在他這裡,周亦就斷不可能避他不見,那麼,自己隻需耐心等待即可。
但章睿博還是沒來由地煩躁,居然要下這樣一步險棋才能靠近他,難道真是“你我本無緣,全靠我心機”?
不過這都一個白天過去了,他怎麼還沒發現手串沒了啊?
不過第二天,章睿博就接到了周亦的電話。
他給摁挂了,微信上回:“在開會。”
他沒在開會。
“請你把手串還給我。”
“你這麼笃定是我拿的?”
“我去問過酒店,說清掃的時候沒有見過,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章睿博饒有興緻地盯着屏幕,敲下一行字:
“好吧,我承認。不過想要我還給你,沒有那麼簡單。”
那邊發來一長串問号,“你到底想怎麼樣?”
“周末,我會回盛城,酒店見。”
周五晚一下高速,章睿博直奔提前訂好的酒店。已經有人辦理入住,他便直接上樓。
一按門鈴,門立刻被打開,周亦怒氣沖沖的臉出現在門後。
“手串呢??!”
“怎麼,要在門口跟我讨論這個。”
周亦咬咬牙,側身讓他進。
章睿博順手把包放床腳,周亦一把奪過,拉開拉鍊就把裡面的東西往外倒。
車鑰匙,文件夾,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唯獨沒有他想要的。
“你到底放哪兒了!”
章睿博表情低落地搖搖頭,“你一直在兇我。”
周亦氣極反笑,“兄弟,先不厚道的人是你吧!”
“我怎麼了?你喝得爛醉,你朋友們都要趕着回家,你當時那個狀态直接回你親戚家裡,讓本來就因為婚禮忙碌一天的他們照顧又不合适,我不自告奮勇把你帶去酒店安頓,還能怎麼辦?”
周亦被反問得說不出話來。
看得出他确實又急又氣,胸膛起伏肉眼可見,雙頰些微泛紅。
“你再跟我做一回上次我們做過的事情。”
章睿博簡直火上澆油,周亦聞言,一個箭步上來,揪着他的衣領破口大罵:
“章睿博我真的看錯你了!你簡直卑鄙無恥!!”
章睿博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一雙眼睛裡無波無瀾,被鏡片過濾之後,更是隻有淡然與冷靜。
“我不止這一個要求,”他語氣淡漠地道:“我還要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寶貝你的手串。”
他明明知道,隻是想親口聽周亦給他講講,他和那位“小雲”的故事。
“哈。”周亦發出一聲荒謬至極的冷笑,“我憑什麼要按你說的做?難不成,上回你拍我果照了?或者是我們的床照?”
“沒有。”
“那我更沒必要搭理你!”周亦手上的力氣收緊,幾乎要掐上章睿博的脖頸。
“我再說一次,把手串,還給我。”
他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分明是在威脅。
“我喜歡你。”
章睿博沒接他的話,他說,我喜歡你。
房間裡所有的空氣在一瞬間凝滞,然後被抽空。這裡地毯很厚,隔音還行,可外面細微的聲響在此刻亦無比清晰。
“章睿博你他媽不是個東西!”
周亦順勢将他重重往後一推,反作用力下,自己也退後幾步。
他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憤怒過,指着章睿博的鼻子破口大罵,“這種玩笑也能開???你把感情當什麼了??怪不得随随便便跟人一夜情!!”
“你不也一夜情了?”
“是!我荒唐,我認了,所以從那以後我沒有多說一個字。可是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
“我說過了,我喜歡你。”
周亦又要撲上來,這次是真想揍他。
“你揍我吧,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喜歡你。”
周亦真的給了他一拳。
章睿博把被打偏的臉回正,看到周亦大口喘氣站在原地,一雙眼睛通紅。
然後他頹然地坐在地上,背靠床尾,一下一下把頭發往後撸,看上去快要崩潰了。
“章睿博,章睿博……這不好笑!你别鬧了,行不行?”
他的聲音都在顫抖,然後再次爆發:“為什麼世界上會有你們這種人!對待感情這麼随意!隻是跟人睡一覺就張口閉口喜歡!啊?!”
章睿博蹲下身,平視周亦那雙由于情緒過于激動而溢上生理淚水的眼睛。
“周亦,我說的,都是真的。”
周亦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他原本憤怒的表情逐漸出現裂縫,有疑惑和震驚從其中細細地冒出來。
“你新生入校第一天,是我接的你,把你送回宿舍,還記得嗎?”
咔嚓。
憤怒面具徹底破碎,露出底下的萬分驚恐。
“你對我笑,說謝謝學長,後來,直到今天,我再沒忘記過那個笑。”
“我每天都在期待與你偶遇,可是兩個月都沒再見過你。我怕你退學,全副武裝假裝‘路過’你宿舍,看到你在裡面才徹底放心。”
“我和時宇潇把暈倒的英見畫送去校醫院,你跟我道完謝,就匆匆忙忙跑去看他,這件事你也一定沒印象了。”
說完,他掰開手機殼,把珍藏在裡面的那張已經開始泛黃的照片遞給周亦看。
“整整兩年,我們的交集隻有這些。”
在視線接觸到照片的第一秒,周亦的臉色就變了。
他這個意思是……終于相信自己的話了嗎?
“我沒有一個字騙你,周亦,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那天晚上,我們什麼都沒發生。”
周亦看上去已經神智渙散了,他雖然擡眸望向章睿博,但眼裡無神,根本都沒聚上焦。
短短幾分鐘,自己給他帶來的沖擊太大,他這副表情實屬正常。
“我早聽說,你睡眠不好,那天晚上倒是看你睡得挺香。這樣吧,今天你還是在我身邊,安安靜靜睡一晚上,我就把手串還給你,而且我保證,從今往後,再也不打擾你。”
周亦的嘴唇張了張,但最終還是神色複雜地垂下頭。
“你是想用這種方式,為你這麼多年的……暗戀,畫下句點嗎?”他聲音悶悶地問。
章睿博輕輕笑了一下,搖搖頭。
“我的喜歡不會結束,隻是不想再給你帶來困擾。但你要這麼說可以,因為暗戀已經轉明戀了呀。”
周亦的語氣突然有點煩躁,“你為什麼自顧自地……”
“嗯?”
章睿博沒有聽到他後面的話,那人一屁股往床上一坐,片刻後,脫了衣服鑽進被子裡。
“行行行,睡給你看!”
今天的房間是周亦訂的,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和“酒後亂性”的一夜情對象呆在一塊兒,居然訂了間大床房。要知道上一次章睿博都訂個标間。
章睿博靠坐在床頭,把燈調暗,兩人就這麼相處于無聲之中。
“我和小雲,從會走路起就認識。”
周亦的聲音幽幽響起。
“第一次見面已經記不得了。媽媽告訴過我,那天是小雲的滿月宴,那時候我剛會走路,小雲媽媽把小雲抱給我看,我一伸手去揪她臉,她沒有哭,反而沖我一直笑。”
“我爸和她爸是戰友,雖然我們家比小雲家條件好很多,但兩家關系一直很好,住得也近,我爸又不吃國際學校那一套,我和哥哥姐姐都在公立讀的書。所以我和小雲,小學初中高中,一直在同一所學校。”
章睿博說:“青梅竹馬。”
“對,所有人都這麼說,所有人。”周亦喃喃道。
他停頓了至少15分鐘才開始接下來的講述,像穿越回當年,再回味一遍那時的畫面和感受,再重新開始。
“我喜歡小雲,小時候就說要娶她,我爸媽都很開心。小雲她真的很好,善良,聰明,漂亮,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不喜歡她的人。她唯一的缺點大概隻有身體差,可就是這一個缺點,最後帶走了她。”
“中考成績出來那天,我去她家,想跟她分享好消息,可是叔叔阿姨都在哭,我沒見着小雲。我急匆匆趕回家,爸媽告訴我,小雲生病了,在醫院,而且以後都要經常住在醫院裡。”
“那時她還能偶爾上上課,參加中考。等上了高中,基本就把醫院當成了家。我爸媽動用全部的人脈和資源,他們把小雲當親女兒對待,為她四處求人。可是你知道的,人……勝不了天。”
“我知道,我媽媽是醫生。”
周亦扭頭望他一眼。
“你們都是很好的人。”章睿博說。
周亦把自己縮進被子。
“那時候我一下課就去醫院陪她,一開始她還能聽我講題,後來連清醒的時間都很少。有一天,她突然精神煥發,說要回學校。我背她去裡面轉了一圈,出來時,她在門口文具店買了一把塑料彩珠,回來串了條手串幫我戴上,還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當天晚上,她就不行了。”
章睿博突然感到心口一陣悶痛,手串背後的故事竟這樣沉重,他立刻就後悔用它來“威脅”周亦。
他從包裡把手串翻出來,又從被子裡掏出周亦的手,給他戴回去。
“良心發現?”周亦連調笑他的語氣都很低落。
章睿博表情沒變化,但語氣和聲線都軟和下來,“對不起。”
“沒關系,你又不知道這些。”周亦真的在安慰他。
“可能因為‘跟你一夜情’這件事情給我的打擊太大,我居然第二天才意識到手串丢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反正就是知道,一定是你拿走了它。”
“手串是小雲留給我最後的念想。曾經我在心裡暗暗發誓,手串在我就在,可是最近這幾天,沒有手串,我好像也能過,哎。”
周亦再一次将視線轉向章睿博,“你說,我這算不算負心漢?”
“小雲那麼善良的姑娘,一定希望你早日走出來,換做是你,會覺得她負心嗎?”
沉默。
“睡吧,周亦。”章睿博的勸像是在哄,“要是你不習慣旁邊有我,我可以去衛生間呆……”
“你就在這兒吧。”
章睿博的心髒突然悸動。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上回是我除了英見畫身邊以外,睡得最熟最沉的一次。”
“英見畫身邊?”
“别誤會,我跟他是大學室友。”
“記得,當時在校醫院你自我介紹過,隻是我一下子沒把兩件事聯想起來,抱歉。”
“這有啥抱歉的。”周亦短促地輕輕一笑,“你怎麼老在和我說對不起。”
屋内暗暗的,隻有床頭燈籠罩範圍鋪上一層淡淡的昏黃,好像正因為這樣,兩人說話的語氣都不自覺輕緩柔和下來,像戀人睡前暧昧的呢喃。
“在你面前,我小心翼翼,躲躲藏藏習慣了。”
周亦有很長很長很長的時間沒有回答,章睿博甚至聽不見他的呼吸。正當他以為對方已然入睡,低語聲悶悶地隔着被子傳出來。
“小雲走後,我患上睡眠障礙,整宿整宿睡不着。那時候年紀小,熬夜問題不大,反正睡不着我就看書,把失去她的痛苦全部轉移到學習上來。可能我還得感謝這毛病,不然我哪有那麼多時間刷題,考上盛城大學數學系啊。”
“可是上大學以後,我開始眩暈,醫生說就是睡眠紊亂導緻的,給我開了安眠藥。耐藥性這玩意兒你知道的,加上本來就是痼疾,吃到後面我把小藥片當糖豆吃,吓得我室友把瓶子收了,每天固定給我幾粒,還要親眼盯着我咽下去。太逗了,我沒想死,隻是想好好,好好地睡一覺……”
他語速越來越慢,尾音也越拖越長,但嘴裡還在講述着。
“後來畫畫被安排進我們宿舍,頭一個學期,他甯願每天往返四小時也要回家住,第二學期,他剛搬進來的第一個晚上,我睡了這輩子最好的一覺。”
“自從發現在他身邊,我不僅可以睡好覺,還能緩解睡眠障礙以後,我就徹底賴上他。最開始他還誤會我喜歡他呢,哈哈,但是聽我講完前因後果,又對我特别照顧。我倆就這麼成了鐵子,可以說是互相依賴吧……”
“章睿博,其實睡在你身邊,好像也挺好的……”
模糊不清的尾音過後,就是長久的沉寂,這一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章睿博就這麼靠坐在床頭,沒去看他的心上人,而是把視線落在昏暗中的某個點上。
後來他也被困意席卷,倒下身,隔着被子在周亦旁邊陷入睡眠。
第二天一早,生物鐘将他喚醒。窗簾縫隙透進的光讓他依稀看見眼前的面部輪廓,不真實感油然而生。
原來躺在他身邊醒來,是這種感覺……
章睿博舍不得挪開眼,貪婪地用目光描摹了一遍又一遍,因為他知道,等周亦醒來,兩人就會回到之前的距離。
周亦睜眼之前的每分每秒都是倒計時,也是他們此後漫長人生當中最近的距離。想到這裡,章睿博想,幹脆自私一回,不叫醒他。
周亦也許在做夢,而他是清醒的,但誰說他不是在清醒的夢境裡沉淪?
結果等他在衛生間處理完工作,一直到中午肚子都餓了,床上那人還是沒醒。
得了,為了安全也得叫醒。章睿博走過去,輕輕拍拍被子,“周亦,周亦?”
那人眉心動了動。
“周亦,已經中午了,起來吃飯好不好?”
他從鼻腔裡擠出一聲綿長軟糯的“嗯~~~”,像一隻慵懶的貓,聽得章睿博眼神一暗。
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對他,周亦沒太大反應,隻是撒嬌一樣回答:“再讓我睡會兒,我不吃早飯。”
“……已經中午了。”
“什麼?!”
周亦把被子一掀,開始找手機,章睿博從床頭櫃上拿過遞給他。
“喂喂喂,amy,不好意思啊,我睡過頭了……哈哈……對不起對不起我的鍋!改天一定請你吃大餐賠罪!那個,你現在有空嗎?”
他打電話的功夫,章睿博貼心地幫他把包拿過來,這樣他就可以直接拿出筆記本電腦開會,不用特地下床了。
開會加其他事務花了兩個小時,期間章睿博點了外賣,等周亦忙完兩人一塊兒吃。
“吃完我送你回。”話一出口,章睿博自嘲一笑,“我忘了,你有車。”
奇怪的是,周亦沒有回答,而是等飯吃完才支支吾吾地問:“你這兩天……還有别的事嗎?”
“接下來一周的工作都在市裡,下午要去跟乙方面談,明天也有工作,怎麼了?”
周亦的态度很别扭,像聽到對象不能陪自己時的氣惱。
章睿博還以為自己戀愛腦發作,看岔了,結果還真聽到周亦說:
“本來我還想,你能不能再陪陪我……”
章睿博瞬間變身一隻huh?貓。
“你别誤會!别誤會!我……昨天晚上,實在是睡得太香了,連一個夢都沒做。要不是你叫我,這一覺我真能睡到地老天荒。所以咱就是說,你能不能,再多陪我呆完這個周末啊?”
章睿博定定地望向他的眼眸深處,“所以你是想讓我陪睡?”
周亦張嘴就想反駁,但頓了頓,又把嘴閉上。
“……是,健康的那種。”
聞言,章睿博一個沒忍住,咧開嘴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