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時間靜默了幾秒，世間萬物仿佛都被按下暫停，山林飛鳥、叢間蟬鳴，在這幾秒内，全部默契地噤聲不響。
打破這甯靜的是一聲凄厲得不似人類的慘叫，冗長而扭曲，尖銳又怪異，令時宇潇想起小時候老港片裡看過的，法力高強的道人将精怪抓入法器時，它們發出的最後一聲不甘的悲鳴。
“鬼啊！鬼！！你不要過來！”
孟德盛反複嘶吼着這句話，甚至忘了剛才他還鐵了心的要尋死。
說時遲，那時快，警察已經跑到他面前。所有人一擁而上，将他牢牢制服在地。
但時宇潇的眼神始終牢牢扒在蔣宏進身上。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英見畫呢？
眼見孟德盛已經被捕，時宇潇立馬飛奔過去，就在這時，蔣宏進身形一晃，跌倒在地，更是吓得他喊劈了嗓子：
“宏進！！——”
這一聲不知開啟了哪個開關，被押着雙手反铐的孟德盛又開始大家都聽不懂的大喊大叫。
“别啰嗦！老實點！”
幸好還有位警察也發現了越野車前那人的狀況，趕緊跑到他身邊将他扶起來。
“宏進！宏……”
直到來到他跟前，時宇潇才發現，這是英見畫。
“時先生，您朋友身體不舒服，要不要趕緊帶他去醫院看看？”
這位警察正是辦案刑警的小徒弟，他認得兩人。
英見畫靠着車門坐在地上，聞言，擡眼看向時宇潇。
他一頭秀麗的長發不知何時變成這副狗啃似的亂糟糟，像是一頂劣質的假發。特别是配上他令人過目不忘的精緻五官，更奇怪了。
時宇潇把人扶上車，然後跟在警車後面一起回警局。路上，英見畫自覺地向時宇潇作解釋：
“我那是為了吓他才扮成以前的自己。衣服是以前拿了件我爸的舊衣服給周亦，放車上當抹布用的。本來想披頭散發下去，但是長頭發太出戲了，這裡也沒假發，一時情急，就拿車上的剪刀胡亂把頭發給剪了……”
在時宇潇冷若寒霜的面色下，英見畫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
“哦，那你可真厲害。”
這句話像冰箭一般紮了英見畫的心，他讪讪一笑，“……宇潇，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吧……”
“别别别，我不家暴。”但語氣裡滿是嘲諷，“我哪敢罵您啊，連命都不要的人，在下甘拜下風。”
“……”
好吧，不僅生氣，還氣大發了。
英見畫習慣性地擡手，将額發往耳旁一攏，但現在的長度隻會垂落在臉頰旁邊，他還沒适應。
意識到這點，他露出五味雜陳一笑，然後接着開口道：
“其實我以為自己早就釋然了，可是看到他從車裡下來……是，我當時真的想撞死他，即使理智告訴我，隻要在他逃進山之前攔截就好，可我就是踩死了油門。”
“我知道你生氣我不吱聲擅自行動。宇潇，其實那一瞬間，我也不算完全失去理智，因為我很慶幸你不在車上，也很慶幸自己還記得上安全鎖。”
時宇潇嗤笑一聲，怒火已經無法抑制了。
可英見畫接下來的一句話，将他的火氣澆了個熄，連最後一縷煙都消散得迅速。
“我和他的事情，還是得由我自己來做個了結。你就當我撞他那下，是在還當年無數次沒法還的手吧。”
“……”
接下來一路，兩人沉默不語，直到把車開回警局。
英見畫給警察的解釋與之前的大差不差，說時宇潇下車向警車招手引路時，他發現孟德盛下了車，情急之下隻好開車撞了上去。
唯獨和實際情況不同的，是他自稱剛跟時宇潇吵完架，一怒之下把自己頭發全剪了。
他同時受到了警察的表揚和批評，表揚他那一撞為後來的抓捕留出了寶貴的時間，批評他當時不該下車，萬一犯人身上有槍械，他會十分危險。
“咳咳，還有句話可能不該我來說。剪刀這個東西，情緒激動的時候還是别碰了吧……”
年輕警察咳嗽兩聲，視線在兩人臉上打了個轉。
英見畫老老實實低頭認錯，等做完筆錄交待完今天的所有情況，走回警局門口的停車場時，又偷偷跟時宇潇咬耳朵：
“我看到他車裡沒有那些東西，才敢的！”
心力交瘁的時宇潇隻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對着英見畫鞠了一躬，“祖宗，你沒事就好。”
“幹什麼你！折我壽這是……”
英見畫趕緊扶着時宇潇的雙臂讓他站直，又止不住地“撲哧”笑出聲。
“你笑什麼。”生氣氣。
“我開心啊，有一個這麼愛我，關心我，寶貝我的男朋友。”
“……”
時宇潇氣得很想把人壓在汽車前蓋上狠狠吻住，咬他柔軟的嘴唇和舌尖，親得他吱哇亂叫但所有聲音全被堵在嘴裡。
不過，說到車前蓋，他轉頭看了眼身邊這輛越野。
不提也罷。
就在這時，英見畫接了個電話，兩分鐘後，周亦就出現在他們身邊。
一見到英見畫，他立馬發出尖銳爆鳴：“畫畫你頭發咋了！！”
要說這英見畫，不撒謊則已，否則就是張口就來。
“我頭疼了一天，嫌煩就自己用剪刀把頭發剪了……哎呀你别問了，我知道這樣做不對。”
雖然正常人的大腦肯定理解不了頭疼和剪頭發有啥關聯，但既然好友這麼說，周亦也隻能将信将疑地點點頭。
“那……行吧，你現在還有沒有不舒服？”
英見畫一愣。
他愣了快半分鐘，周亦和時宇潇對視一眼，奇怪地看向他。
“從……犯人被抓開始，好像頭就不疼了。”
時宇潇倒抽長長一口氣。
好在周亦腦回路還是短，見英見畫沒有不适，開始講别的話題。
“畫畫你跟我說回到警局開始，我就一直在外頭等着呢。現在都忙完了？”
“今天都結束了，之後可能還要來配合調查。”時宇潇也不退縮，直截了當地開口：“汽車的損失，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