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行駛在水泥路上,英見畫半開窗戶,風從外面灌了進來。
“你開車還挺穩當。”他說。
時宇潇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勾,“也不看副駕駛上坐的是誰。”
聞言,英見畫臉一紅,沒說話了。
該說不說,兩人和周亦的行動力都挺高,昨晚問他借的車,對方今天一早就把一輛越野開到時宇潇家樓下。
“畫畫說要去郊區,這輛适合那邊的路,放心大膽開吧!”
車的性能确實不錯,底盤高,油門也順,一個多小時以後,他們就來到目标定位附近。
如今的甘南鎮,早就不是當年荒無人煙的景象,當地村鎮蓋起一幢幢别墅洋房,鋪上了平整的水泥路,環境比起以前好太多。
“畫畫,别有壓力,咱們就随便看看,就當出來兜風。”
其實昨天說出要自己來找的話,時宇潇立刻就後悔了,他怎麼能讓英見畫重回當年帶給他那樣多痛苦回憶的地方呢?
但貼心的戀人總是能第一時間讀出他的欲言又止,正如此刻,副駕駛座上的他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跟你在一起,我有什麼好怕的。”
時宇潇心頭一暖,臉上不自覺浮現起一個笑容。
英見畫又說,“其實我有義務來找這個地點,真的,命運給了我重生的機會,我應該作出回報的。”
他頓了頓,“何況你小徒弟,還有餘東東……”
提到小徒弟,時宇潇的心重重一沉,不自覺歎了口氣。
車内氣氛凝重起來,兩人無言,汽車繼續向前緩慢駛去。
時宇潇開車,英見畫就用谷歌地圖查看附近的建築,三個小時過去,中間還到加油站加過一次油,都沒有找到哪怕外觀相似的建築。
到了下午,他們已經偏離最初的方向,時宇潇想着,雖然沒找到,來都來了,不如欣賞一下風景,就當出來約會吧。
“你看那邊的山。”
話音剛落,身邊的英見畫突然倒抽一口涼氣,滿臉痛苦地捂住左後腦勺。
“怎麼突然頭痛了!”
時宇潇趕緊路邊停車,手覆上英見畫的背。
“……”
英見畫沒有回答,隻是一直發出顫抖的喘氣聲,見狀,時宇潇重新握住方向盤。
“這附近有人住,肯定有藥店,我去給你買止痛藥,再堅持一會兒啊!”
豈料腳剛踩上油門,英見畫用力抓住他的大腿,“不吃……藥……”
“不吃藥?為什麼?”
時宇潇大驚,而英見畫擡起他那張蒼白的臉,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靠近……他……我就會頭疼,還……記得嗎?”
是了!
先前英見畫在寫字樓突發暈倒,正是因為孟德盛就在樓上;而更早之前,他就會因為與孟德盛有血緣關系的自己的靠近而頭疼。
所以現在,目标地,甚至也許是孟德盛,必然就在附近了!
看了眼蜷縮在座位上的人,時宇潇心疼得咬住了下唇,他聽到那個虛弱的聲音再次響起:
“走吧,人命關天,餘東東還在等……”
沒有人比英見畫更懂得向上天祈求有人來救自己的感受,那種極緻的絕望與無助,隻要一想,時宇潇就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給英見畫把座椅稍微放平一點,想讓他躺得舒服些,可就動這麼一下,又是一聲痛吟。
時宇潇咬咬牙,一踩油門,汽車重新上路。
他一邊看着導航屏幕,不斷靠近甘南鎮西北方向,好消息是,英見畫的頭疼症狀減輕,而壞消息也很明顯——他們走錯了方向。
如此,時宇潇不得不調轉回頭。可這回方向是對了,英見畫的狀态卻明顯越來越差。
現在幾乎已經來到西北的反方向,孟德盛是不是真的把曾經的房子推了?還是說狡兔三窟,他早就想好在其他地方也布好據點?餘東東和他在一起嗎?
疑點越來越多,時宇潇心頭也是各種焦慮,他當然想要盡早抓住孟德盛,可是英見畫作為血肉之軀的人形探測器,繼續這麼痛下去,萬一真的傷害到大腦可怎麼辦?
但如果現在就打電話報警,警察出動,會不會打草驚蛇?
眼見着英見畫蜷縮在座椅上,大概是怕他擔心,所以一言不發,但額頭滲出的冷汗早已顯露出他的痛苦。
于是,時宇潇毫不猶豫地立刻撥通辦案刑警的電話,說自己根據記憶找到了孟德盛住址附近,又将拍到的周邊環境的照片發送過去,請求他們前來搜尋。
孟德盛如今是通緝犯,身邊一定還會再帶幾個亡命之徒當打手,他和英見畫兩個人貿然靠近是存在風險的。
加上他實在不忍再看英見畫受苦,雖然為了抓捕犯人有此必要,可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做更加保險。
警察也是這麼認為,“我們會立刻采取下一步行動,請您先回安全的地方來吧。”
調頭後,時宇潇又看了眼後視鏡。
那是山腳下的一塊房屋密度稀疏的居住區,但至少周邊還算有人。不像先前那棟,完全荒蕪,所以孟德盛才不僅敢把人關進地下室,還親自挖坑,将屍體直接埋在院子裡。
這裡也許沒有監控,不過也許可以從其他住戶的私人監控裡找到可疑人員也說不定。
還是等警方的調查結果吧,時宇潇心想,他現在的任務,是把英見畫送回家休息,越快越好。
然而,就在他們剛開走一刻鐘,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藍牙電話一接通,警察焦急的聲音響徹整個車廂。
“時先生,您現在還在附近嗎?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車輛或者人?”
時宇潇環視一圈,“沒有,這地方人煙稀少,目前就我們一輛車,很遠的地方有農民和老黃牛。”
“請您趕緊離開吧!”警察提醒他們,“根據您發來的定位,我們在附近搜尋到一個奇怪的求救信号,解碼之後,是摩爾斯密碼的YDD,SOS!”
YDD,餘東東!
果然!孟德盛就在剛才那一塊!
“嫌犯先前就報複過您和時小姐,萬一被發現你們在不遠處,會很危險的!時先生,請您務必盡快離開!”
道路空曠,汽車疾馳,時宇潇把方向盤攥得手心裡全是汗。
現在車上還有身體不适的英見畫,不能讓他也落入危險。
可奇怪的是,汽車已經開出好幾公裡,他的頭痛始終沒有減輕。
而且即使時宇潇已經急得冒汗,他堅持不回市區,讓他把車先靠邊停。
這裡靠近鎮中心,人要多些,比較安全。時宇潇喂英見畫喝了點水,想問什麼,還是忍住了。
他感覺他在等待什麼信息,但既然不主動開口,自己也不問,隻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陪在一旁等待。
果然,半小時後,警察告訴他們,根據摩爾斯密碼的定位,他們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孟德盛藏身的别墅。兩個打手當場掏槍對抗,已被擊斃,卻為孟德盛争取了逃跑時間,現在警察正進行緊急追捕。
不過萬幸的是,他們在地下室裡發現被囚禁的餘東東,人很虛弱,但無大礙,已被就近送往醫院。
“那鄭志澤呢?有沒有看到他?”
面對時宇潇急切的詢問,電話那頭沉默兩秒,遺憾地說:“餘東東說他也沒見過,我們會繼續盡力搜尋。”
雖然一直不願承認,但時宇潇終究不得不面對殘酷的事實——
那個總是對他亮着星星眼的小徒弟,基本可以斷定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