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飄揚的雪花,以及路燈光的籠罩下,時宇潇看不清楚英見畫的表情,可他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進樓洞,同時聽到外面傳來英見畫略顯急切的聲音:
“對不起!”
腳步停在樓梯拐角,亮起的感應燈滅,黑暗中,時宇潇聽見自己的呼吸比以往要快許多。
他狠一跺腳,燈光再次亮起。這一次,時宇潇三步并作兩步穿越飛舞的雪花,沖回英見畫面前,用力抓起英見畫的手臂就往樓裡拖,絲毫不顧及對方已經凍僵的身體要跟上他的腳步有多困難。
他就是要看對方一路跌跌撞撞跟着他走進家門,看他手撐膝蓋大口喘氣時那副狼狽的模樣。
屋内暖如春,大燈一開,這才是人類生活的地方。
時宇潇煩躁地把鞋踢掉,邊脫外套邊換拖鞋。
聽身後沒有動靜,他頭也不回,聲音冷漠:“怎麼,想要我幫你換鞋,還是幫你脫衣服啊?”
他沒管外頭那聲隐隐的歎氣,隻管換居家服,燒熱水。
英見畫自己自行在沙發上作好,看到時宇潇把裝滿熱水的杯子放到自己面前,他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
“謝,謝謝……”
時宇潇在距離英見畫最遠的位置坐下,望向他時,連下垂的嘴角都挂着寒霜。
見他這樣,英見畫反倒釋然地笑了。
“你笑什麼?”
時宇潇的聲音和表情一樣冰冷,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英見畫垂眸,“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你願意讓我進門吧。”
時宇潇不屑地“嘁”了一聲:“因為我怕你真坐雪地裡耍賴,萬一把肚子裡孩子給坐沒了,回頭賴上我怎麼辦?”
這是連着上次一塊兒嘲諷他。聽到這句話,英見畫的表情有些尴尬,笑容亦苦澀起來。
他猶豫了好幾次才開口:“之前來你家,我挺開心的。”
生怕時宇潇不信似的,又重重點頭重複一遍:“真的。”
時宇潇瞪着他,一言不發。
“在工作室為什麼突然那樣……我怎麼也想不明白……其實周亦和雅雯把我拉開,我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在這之前,我大腦一片空白,就跟被奪舍了一樣,好像身體裡的人根本不是我!”
相識多年,打過罵過,時宇潇從沒見過如眼前這般低姿态的英見畫。
他總是光彩奪目,走到哪裡都是人群的焦點。他驕傲又高貴,仿佛所有人都會在他的魅力面前低下頭顱。
可這樣一個人,如今卻在自己面前察言觀色,小心翼翼,仿佛隻需一個兇狠的眼神,就能把他吓得噤若寒蟬。
“你罵我,打我,都可以,我不還手。”
聞言,時宇潇突然止不住地笑出聲,仿佛聽到什麼國際玩笑。
他毫不客氣地嘲諷道:“還真是稀奇啊,這特麼還是‘高冷男神’英見畫嗎?你誰啊?”
認命地閉了閉眼,英見畫啞然,“我向你道歉,為過去所有的一切。”
不得不說,他咬着下唇的樣子真的很迷人。此刻的他,脆弱又倔強,好似一株豔麗的紅玫瑰低下他盛放的花苞,心甘情願接受風吹和雨打。
美則美矣,時宇潇也不能說完全沒被打動,可他又何嘗不委屈,不氣惱。
其實近段時間,他心理壓力不小。為了線索,幾乎是絞盡腦汁。
可思來想去,唯一獲取線索的渠道隻有和英見畫一起睡覺。目前這條路已經斷掉,雖然出現小鄭這條新路,但維護也需要費工夫,何況具體能收獲多少也未可知。
“隻要我原諒你,就什麼都願意做,是嗎?”
時宇潇的表情似是被烏雲遮蓋後的白日,白得冷漠,疏離。他的下颌線緊緊繃住,整張臉完全看不到平日的陽光與和善,在英見畫看來,像個陌生人。
“……隻,隻要是合理範圍内,都可以。”
英見畫的語氣既肯定又猶豫,時宇潇一聲冷笑,揚起下巴沖着他,眼神裡充滿成功抓捕獵物後的得意。
“陪我睡覺。”
如他預想一般,英見畫像是被調戲的良家婦女,惱和羞同時出現在他臉上。
“宇潇,别鬧了,好不好?”
“我沒鬧。”時宇潇認真道:“你别瞎想,就隻是睡覺而已,有什麼難的?”
英見畫幾乎是在懇求,“你打我吧,好嗎?我知道自己傷了你的心,我大錯特錯,我特麼就不是個東西!時宇潇,咱倆用大老爺們兒的方式解決問題,别——”
“老爺們兒就想睡漂亮的,有啥問題?”
說到這裡,時宇潇像是失去耐心,倏然起身走到英見畫跟前,伸出雙手死死卡在他肩頭。
“嘶——疼……”
時宇潇像座山一樣半壓下來,眼睛散發惡狼一般的冷冽的光,語氣更是寒冷徹骨。
“疼?你還知道疼?你一拳一拳打在我臉上,怎麼不知道我也會痛?英見畫,我是個人,我也有心,我的心也是肉做的!從以前到現在,再不愉快,對你我沒有半分虛情假意,你呢!”
沒有虛情假意……沒有虛情假意……
真是奇了怪了,說這話時,時宇潇驚詫于自己竟無半分心虛。
友誼是真,可追求他分明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