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是不是瘋了!!”
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傳來,給時宇潇驚得一個激靈。誰,誰瘋了?精神科不在這層啊!
他的身體條件反射地向後退,腳後跟和後背都被抵住,這種熟悉的感覺令時宇潇一下明白了自己目前的處境——他又來到了夢境。
這次的場景依舊是客廳,看上去……已經發生過很多事情。
男孩癱坐在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嘶啞得像生了鏽的齒輪。他不停質問男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之後,為何還要将他逼到這等絕境。
“已經畢業了!你再厭惡再惡心我,我們也不會再有任何瓜葛!可你為什麼還要欺負我,甚至……甚至要用這種下作的方式來羞辱我!!”
“少他媽在這裝什麼貞潔烈女!”男人上前就是一腳,狠狠蹬在男孩單薄的肩膀上。
“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德行!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爬上我的床?!老子今天是給你臉了!!”
“那你去找他們啊!瞧不上我還要羞辱我,這算什麼!嗚嗚嗚……”
男孩委屈極了,豆大的淚珠順着紅腫的臉頰滾落,額角也起個明顯的大包。
時宇潇記得上次夢裡,他分明還是幹幹淨淨的一張臉,可到了這回,臉頰,脖頸,胸口,甚至大腿……全是各種青紫血紅的抓痕與掐痕,令人寒毛直起。
“太不是東西了!滾!”時宇潇怒罵,他已經習慣在這個世界裡随意開麥,反正無論如何,都不會被人聽到看到。
男人的褲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胯部,他撿起地上的外套,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儀表,将男孩凄慘揪心的哭聲當作空氣。
等重新恢複之前那副儀表堂堂的形象時,男人居高臨下地看着男孩,語氣輕蔑至極:
“如果不是我,你這輩子能過上性生活嗎?像你這種醜八怪,老子願意碰你,是你上輩子燒高香修來的福氣!”
他在男孩面前蹲下,吓得人驚慌失色,甚至忘記了哭泣。
男人突然伸手卡住男孩的下巴,任憑他如何掙紮、呼痛也不放開。
“你該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吧?學校裡有多少同學讨厭你,他們都說,你長得太醜了,連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反胃,想吐!要不是我,你永遠沒機會被人操,隻能到地上去撿根棍子自己玩!”
這跟PUA有啥區别?
男孩雖然相貌普通,但面容和裝扮幹淨整潔,給人總體感覺也十分溫和,看得出來,他雖然經濟狀況不太好,但有在很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體面一些。
這男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價值觀啊?他是不是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還是父母和老師沒教過不能以貌取人?
而且,要是說男孩丢在人堆裡找不着也就罷了,可無論如何,他絕對算不上醜吧!
男人言語上的羞辱沒有繼續擊垮男孩,反倒像一盆冷水将他澆醒。他用力掙脫男人的鉗制,拼命想要拾起地闆上的衣服給自己穿上。
然而上衣已被撕碎,一片一片、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無論他怎麼往身上蓋都是徒勞。
極度的絕望與恐懼之下,男孩的精神全然崩潰,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起來。
男人站起身,仿佛在冷眼看着男孩,看他如何崩潰,看他終于發現長褲還完好着,趕緊爬過去拽到自己懷裡。
他強忍渾身的疼痛站起身,顫抖地套好褲子,帶着哭腔不停重複道:“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
毫無預兆之下,男人又是毫不留情的一腳,踹上了男孩的肚子。
一聲哀鳴後,男孩像煮熟的蝦一樣痛苦地蜷縮在地。
“吵死了!你給我閉嘴!閉嘴!”男人怒吼着,粗魯地将人扛上肩頭,往地下室走去。
男孩開始呼救,奈何男人将門一摔,他虛弱的聲音被完全阻隔,這下,連時宇潇也聽不清他在喊什麼了。
“砰”的一聲響起,男人的一句斥罵無情地被門闆生生夾斷。
“閉嘴!……進!”
地下室的門後持續傳來摔打聲與哀嚎,再一次經曆慘劇發生在自己眼前,卻仍舊無能為力的時宇潇焦慮不已,他氣惱地狠錘一拳屏障以發洩火氣。
“咳咳……咳咳咳——”
時宇潇觸電似的擡起頭,不知是誰發出的劇烈咳嗽聲将他吵醒。
這次醒得十分突然,他剛捶完屏障,瞬間就回到現實,沒有濃霧做媒介,什麼都沒有。
他下意識立刻看向英見畫,病床上那人睡得安詳。
病房内已經關燈,時宇潇小心翼翼拉開簾子往外看,大家都在休息,沒有任何人向這邊投來異樣的眼光。
他這才長長呼出一口氣,還好還好,看樣子所有聲音都留在夢裡。
這時,英見畫身體稍稍動了動。以為他醒了,時宇潇起身上前,輕聲問他感覺怎麼樣。
對方沒有答複,而且此時光線暗淡,疑惑的時宇潇隻得湊近,俯身仔細觀察起英見畫來。
他依然閉着眼睛,原來剛才隻是無意識中挪動身體。時宇潇第一次距離他的臉龐如此近,這樣看,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不,應該說,從這個親密且暧昧的角度再來看他,感覺和平時有很大的不同,但又說不清楚是哪裡。
時宇潇明知道這個距離有些過頭,萬一英見畫突然睜開眼睛,那……
可他現下無法從這張臉上挪開視線。
他當然不能繼續靠近,而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又不讓他後退。于是,時宇潇如同被定住一樣,他維持這個姿勢,凝視着英見畫如扇般輕輕垂下的睫毛,任憑時間流逝。
正當他看得入了迷,有護士進來查房,時宇潇立刻裝模做樣在給英見畫撕退燒貼。
剛撕開一個角,英見畫的眉頭微微蹙起,長長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忽閃,時宇潇聽到人将醒狀态時那種深深的吸氣聲。
“不動,聽話。”
媽的!時宇潇暗罵自己,讓他不要動就得了,“聽話”是個什麼鬼啊!這種寵溺的台詞,是應該發生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嗎??
但英見畫還真就沒動。
他連眼皮都沒擡,甚至順從地微微仰起頭,以方便時宇潇手上的動作。
這樣看上去更加難以描述了,簡直像是在……在……
索吻……
貼了張新的退燒貼,給英見畫掖好被子,時宇潇心想,不能繼續待在他身邊了,我要靜靜。
他輕手輕腳往外走,走廊裡是來來往往的病人、家屬,還有醫護。
一時間,一些久遠的回憶從記憶深處翻湧上來,他感覺自己依稀聞到了當時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