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疼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還差不多，疼一個不相幹的人做什麼？”謝雲舟奇道，“何況是個還與我舊仇的人。”

修士耳聰目明，謝雲舟的話，樓觀序想必是聽見了，回頭遙遙望過來一眼。

娆玉摸了摸下巴，道：“是有點道理，你不覺得樓峰主有什麼不一樣麼？”

“什麼？”

“穿黑衣了，平時散着的頭發，也束起來了，還有…眉骨也鋒銳了許多。”娆玉道，她一錘定音，“有點像塵見月，也有點像那個叫宋……宋扶風的弟子，想讨你歡心呢。”

雲山人都知道，謝雲舟偏愛長得有些淩厲鋒銳，少年感的，給這類人的眼神也多一些。

“都說了，我很記仇的。”謝雲舟一笑，“仇都擺着呢。何況我不出手，是因為他快要死了。”

娆玉偏頭。

謝雲舟惡劣道：“你看苦藥峰多久沒有接病了的人了？樓觀序的叩問也要開始了，我猜他撐不過去，還叫人在王都的仙師坊開了賭局，賭他什麼時候隕落。”

娆玉笑着拍掌：“對你好的你不記，惹你一不開心就要記上不知道多久，小沒良心的。”

雖然這麼說，娆玉還是問：“明淨室，是你要查的麼，要我幫忙嗎？”

“隻要有我解決不了的，你就得幫我這個小沒良心。”謝雲舟起身，笑着躍上了桃樹。

見他準備分靈了，娆玉招手把黑隼拉回肩上離開，走時拈了片桃花，嘀咕：“真不知道我怎麼願意對這人這麼好的。”

……

過了結道境第二重，除了能夠勻出自己的靈識來探查自己周圍的環境外，更可以“分靈”。與雲讓那種在身外捏一個自己的分身，無暇兼顧時分身意識不清不同，分靈是他可以一人操縱着兩個“自己”了，用時即調出。

謝雲舟将在洛城的自己修為壓至凡人以下，輕巧行走在街上。

這具捏出來的身子樣貌和謝雲舟本身的差不多，隻是眼尾更上挑些，像是狐狸眼，唇色更濃點，看着更豔。

洛城又變了一通模樣，當年最盛的花樓“春芳歇”也已經随着姑娘們人老珠黃而覆滿塵灰，又有新的紅綢高樓拔地而起，絲竹歌舞，靡靡不歇。

而變化最大的，就是每隔十餘裡，就有一處“望道寮”。是四宗設在人世，尋覓有機會可以進“明淨室”的人。

一旦被選中，萬兩黃金也免了，這人是天生修行的料。

謝雲舟紅衣招搖，就這麼走過一處絲竹管弦邊的望道寮。

經過時，一絲靈力如風中細藤，輕輕點觸在了望道寮亭尖的明月石上。

那一瞬，明月石光華大綻。

“稍等！”在望道寮旁邊的修士出聲。

街上所有人目光彙聚在這紅衣公子上。

——這人被望道寮給選中了。

接下來，這人便要走進明淨室，被望道寮選中的人，出來的概率也比尋常人大，然後便是點通化羽，接下來就是浩蕩仙途……

一時間，羨慕，嫉恨，還有贊賞驚歎的目光似箭矢，一齊射來。

過來的四宗弟子一闆一眼道：“明月石亮了。你被望道寮選中了。要我帶你去明淨室嗎？”

謝雲舟轉過身，腰帶上金鈴一響，笑問：“如果我說，我不想去呢？”

他轉過頭。

衆人又一驚。光下，他雪膚烏發，像是王侯家嬌生慣養的纨绔子弟。這樣的人，願意在人世享福也是可能的。

“望道寮是拿來看根骨的，你被選中之後，進了明淨室，再出來就是仙人了。”修士以為他不懂，耐心重複解釋道，“屆時可以上天入地，與我們一同修行。”

謝雲舟打量了下面前人，廣袖白袍，手肘處有個金黃繡線的眼睛，是藥宗的弟子。

謝雲舟胡說八道：“你沒爹沒娘？沒心上人？我上有七十歲寡母，中有個搶來的賢妻，下邊還有條狗當我的兒子，我去什麼明淨室？”

這是少數幾個拒絕他們的，而且拒絕的油鹽不進。

兩位修士對視一眼，笑道：“那各自有各自的命數，我們就不強求公子了。”

謝雲舟一笑，繼續往前走去。兩名修士在目露驚豔後，就是惋惜。沒被騙進明淨室又如何，望道寮亮了，他遲早會被捉進去的。

雲山。

謝雲舟坐着的桃枝劇烈一震。

一片飄揚的雪和桃中，一團火竄了上來。

符叙趁着他主要的靈識還在洛城時，眼疾手快，把人按在了樹枝上。

放在謝雲舟膝上的盈春雪，随着他往後仰倒的動作，掉了下去。

符叙瞥了一眼流光長劍，道：“你做什麼？坐在這裡悼念亡妻？謝雲舟，你有心沒？你找過我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