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冰藍色寒芒的銀劍,幹脆利落将蠱雕釘在了巍峨嶙峋的巨岩之中,随着巨鳥振翅輕輕嗡鳴。
謝雲舟用手輕輕拉了下塵見月,讓他擋住了朝自己飛濺而來的血。
蠱雕哀鳴凄慘,刺耳至極。
“怎麼回事!”
小天地外,娆玉手中茶盞一時沒拿穩,從手中衰落,轉了幾圈,最後和樓觀序的九足鼎躺在了一起。
她以為這些修士能夠撐到最早的蠱雕群離開就已經是頂好的資質了,怎麼有人一鼓作氣,把自己的蠱雕砍了個大半?娆玉從小天地裡抓出一隻巨鳥,停在了她的肩上,拿出塊明月石哄着它,一邊拍打着巨鳥的翎羽,一邊道:“不怕不怕,奶奶抱你。”
蠱雕被謝雲舟擊散之後就再也不敢靠近,在附近盤旋,謝雲舟眯了眯眼,看着遠處白月下微微泛藍的霧,很快,從霧氣裡邊沖出了群鹿,晶藍長角上挂着血水,前面還有長着四腳,卻仍生羽翅的怪鳥。
是鹿蜀和颙鳥,在其上方,虎蛟盤旋于冷霧之中。
别的修士沒有去過青城,不認識這些怪物,但是謝雲舟從雲山離開之後,來的第一處地方就是青城。
幻境中,被獸潮撞倒的布告欄上還刊登着字,上邊寫着的是鴻曆十六年的人間登科進士人數。至于放在青城的原因,大部分是修士想來看看,有沒有自家的子孫。
鴻曆十六年,恰好就是他從雲山白玉台下來,像遊魂般流離失所到了青城的那一年。
謝雲舟心裡起了一股無名火,他抽出塵見月腰間佩劍,滿天獸潮血雨中,紅衣蹁跹,腳尖點過鹿蜀的尖角,朝着領頭的那一隻虎蛟刺下。
霎時間,山搖地動。
靈力激蕩而開,像是瘋狂拍打堤岸的浪潮。
謝雲舟倒轉盈春雪,對準虎蛟額頭上那一塊碩大的鱗甲,刺了下去。金戈爆鳴的聲音讓人牙酸到不行,宋扶風用明月事撐開護盾,護着底下那一撥人,對自己剛才的想法啼笑皆非。
在他們還要找掩體躲開獸潮的時候,他以為弱柳扶風的謝春池,已經和獸潮正面對上了?
謝雲舟手下再用力,劍尖刺入虎蛟的顱骨内部。
同時謝雲舟不再壓制修為,自他身後,劍氣縱橫三萬裡,直接震開了想要沖過來的颙鳥和鹿蜀。
劍波餘韻直接沖向了青城幻境的盡頭。
坐在高台之上的娆玉因為小天地受擊,她身子也跟着一晃,七暈八素靠在了圈椅的後背。她盯着謝雲舟的提劍的身影,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
“這弟子的修為,恐怕不隻是點通吧?”有人不确定地開口。
“至少化羽,可能大乘。娆玉,你停了吧,”樓觀序開口道,“你如今造出來的幻境,他說不定可以直接看破了。”
小天地内,虎蛟哀鳴一聲,倒在地上,血水彙聚成溝,再變成一支又一支的小溪流,颙鳥和鹿蜀都四散而開。
有人道:“我是青城人,如果獸潮之中有虎蛟,至少要百名點通境的修士架起明月弩才能将其趕走……”
他剩下的話就都沒有說了,但都在不言之中。剛才還要人抱着的人,竟然面不改色地殺死了一隻虎蛟,吓退了整個獸潮?!
謝雲舟原先月白色的長衫已經被鮮血染出一朵朵紅花,他抖了抖盈春雪上沾着的血,對一直站在一邊的塵見月道:“狗兒,過來。”
謝雲舟将劍插回塵見月腰上的劍鞘,順便下了一層禁制,不叫人看出那是盈春雪,他接着道:“衣服脫了。”
塵見月站着不動。
謝雲舟脫下了自己粘着紅血的外袍,擡手覆上謝雲舟面額,輕聲嘀咕:“怎麼變傻了?我記得先前還是聽得懂人話的。”
在他冰涼的指尖碰上塵見月時,他終于回過了神,脫下自己黑色的外袍,替謝雲舟披在身後。
樓觀序在看到那一名臉上紋花的男子是一名抱劍靈奴的時候,也松了一口氣。
娆玉撤回“小天地”之後,樓觀序和娆玉如離弦箭,一人靈識離體,另一人直接飛掠而去,沖向了雲山山門前的迎客殿。
雲山馭獸峰和苦藥峰的兩位峰主長老同時将玉牌遞到了謝雲舟的面前。
娆玉被樓觀序擋在了後邊,沒有看到往日清冷寡言的苦藥峰峰主失了态,眼眶微紅。
他道:“來我這。與你靈奴一起,隻有你一個徒弟。”
樓觀序講這句話時别過眼,不敢去與謝雲舟對視,攥着玉牌的手爆出青筋,微微發顫。
兩個人都明白,樓觀序這一句“隻有你一個徒弟”的意思。
樓觀序在上一次雲山征選收徒,選的是謝雲舟,這一次還是他,從始至終,隻有這一個徒弟。
“苦藥峰什麼都有,不會委屈你的。”樓觀序講這句話的時候,尾音微微發着顫,他希望謝雲舟明白他的意思,他會替謝雲舟治好從無望淵帶出來的傷,不用靠别人。
“别聽他的,”娆玉擠開他,道,“我在‘小天地’裡,第一眼就覺得你與我有緣,來我這兒,你要什麼我就能給什麼,去跟着樓觀序每日戒色煮藥,簡直是暴殄天物。”
她肩上的黑鳥古靈精怪跟着重複了一遍:“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雲山很久沒有出過兩位峰主長老争搶一名弟子的盛況了,往日雲階末尾的修士能夠留在雲山,都是天大的機緣。
十三峰的玉牌全部都漂浮在大殿,樓觀序眸中還有些微弱的希冀:“雲……雲山上,苦藥峰雖說不在首位,但是弟子稀少,自然有稀少的好處。”
娆玉的靈識撞開了樓觀序,笑道:“方才聽了,你叫謝春池是吧?喜歡狐狸和食鐵獸嗎?我這兒都有,我将螭龍叫出來給你騎都可以。”
在謝雲舟離開雲山之前,馭獸峰還是一位看着有花甲之歲的老頭子掌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