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扶光回身,囚惡遞上一卷紙條。
接過打開,上面數個人名。
他沒看那些人名,而是在仔細辨認字迹,他看過她的草書,看過她的正楷,雖然字體不同,但一個人的寫字習慣是改不了的。
但這字迹認真一看就知不是她的筆迹。
太差。
不是江鏖就是下人代寫的。
不死心地把紙條來回翻了幾遍,确認沒有多出任何哪怕一個點點。
“還是沒見到她的人?”
囚惡點頭。
岑扶光:……
第一次還有小紙條來嘲諷呢,這次居然一點反應都無。
若她認為那兩枚平安扣是戲弄,一定會反擊回來,她就不是吃暗虧的性子,可她沒有任何動靜,那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試探,并且決定冷處理。
得,這次真的玩脫了。
*
而江瑤鏡收到回信的時候,正被程星月抱着胳膊撒嬌呢。
程星月往常在定川侯府隻覺悠閑,因為嫂嫂會縱着她,娘也不會追到這邊來念自己,玩得那叫一個開心。
可這次,她真的是熬不住了,哪怕後面江團圓一直跟着她給她講八卦,她也堅持不下去了!
事實上,對于她能堅持小十天的功夫江瑤鏡還有些詫異的,還以為她三天就會跑路。
忍住笑意,隻冷眼看她,待她癡纏許久,哭腔都出來後才故作勉強點頭,“行吧,你要回就回罷。”
程星月歡呼一聲,直接跳起來就回房收拾東西去了。
江瑤鏡看了一眼她雀躍的背影,起身去了書桌,研磨提筆,快速寫了一封信,江團圓就在一旁看着,等她将信對折放進信封的時候忍不住開口,“二姑娘會哭的。”
以為逃離了‘魔窟’,誰知家裡還有更難的等着她呢。
“沒多少時間了,隻能行填鴨法了。”
“姑娘放心,我一定送到太太手裡。”
程星月快樂地往家走,對于江團圓帶着一堆禮品跟回來的事已經習以為常,這兩年來,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太多次了。
她本以為江團圓給娘磕個頭就會離開,誰知兩人還聊上了?
怎麼還有信?
江團圓離開後,好奇心非常重的程星月直接墊腳伸脖子去看,入目就是漂亮規整的簪花小楷,還沒來得及贊一句嫂子書法真好,就被趙氏拉着往外走。
“正好,你也跟着學習學習。”
程星月:?
其實信上沒寫什麼,隻說了近日要在娘家呆一段時間,要守着祖父,也要防着襄王那邊找事,同時委婉囑咐趙氏,家中不進新人自然無憂,但外面的田産鋪子也要細心留意,說不得某個不經意的變動就是旁人的不懷好意。
這些日子,江瑤鏡不在,家裡都是趙氏在打理,而過了兩年清閑日子的她,突然又忙了起來,很是腰酸背痛了一番。
不過并沒有抱怨江瑤鏡什麼,因為趙氏深知,隻要定川侯府不出事,程家就不會出大事。
反正星回還有一個多月就能回來,等他回來,家裡就有了主心骨,江氏也會歸家,又能回到以前的平靜清閑日子。
而此時的長庚院内,江瑤鏡拿着江骁快馬加鞭送來的回信,凝視良久,久久不曾打開,倒不是怕心中内容會傷到自己,隻是有些感慨罷了。
明明給江骁送信的時候,隻想知道真假,還沒想到和離頭上。誰知不過大半月的功夫,拿到回信的時候,早已經定了和離的決心。
人心果然易變,不止程星回,自己亦是。
空歎一聲唏噓,拆開了信封,展開信紙。
江骁是個非常少言的人,這封信也很簡略,他在信中肯定了程星回納妾之事,同時把過程都打聽了出來,強調重點,不是納妾是停妻再娶。
時間太短,打聽不到詳細的信息,那妾室來曆成謎,忽然出現在閩越,又忽然和程星回看對眼,甚至都沒找出兩人來往的過程。
看到這,江瑤鏡眯眼,這來曆,真的有點神秘啊。
末尾江骁表示他會繼續查下去,同時詢問,是否要送那小妾去見佛祖?如果她想,他也可以把程星回一同送過去,都可以代勞,絕對不會被人抓到把柄。
江瑤鏡:……
這人,殺心還是那麼重!
自己還隻想着和離呢,這人倒好,查不出問題就想着讓自己直接喪夫。
當即給他回了一封信,謝他為自己奔波,又讓他不要強求,實在查不出來就不查了,不要把自己牽扯進去,裡面估計水很深。
又讓人整理了兩大箱藥材,和信一起讓人一并送了出去。
江骁這次不會随大軍歸京,他是去駐守的,明年才回。
本想好好思考一番那藏得極深的小妾,可這一下午也沒個清閑時候,秦王府時不時傳來動靜,還都指名讓自己來回。
江瑤鏡一臉平靜,回得公事公辦,半點沒有夾帶自己的私貨。
她就在外院等着,直到秦王府沒有第三趟的動靜後,才起身回了長庚院。
回去的路上看了一眼天際,還不至傍晚,但天幕已快漆黑,黑雲滾滾,風也跟着喧嚣了起來,甚至風中已有濕潤的雨氣,大雨将至。
果然,還不等晚膳,暴雨就已經襲來。
屋内已經點燈,江瑤鏡坐在窗邊,看着廊外雨幕成簾,連天地都被遮掩住了,隻有眼前洶湧的雨勢。
江瑤鏡不知為何,還挺喜歡這般惡劣天氣,尤其是大風大雨的時候。
外面一片喧嚣,心卻很空闊,很甯靜。
思緒漫無目的的亂飄。
那些花兒,明兒都該落了吧。
那些柳絮,也都被砸進泥裡了,倒省了媽媽們去收集的力氣。
江團圓也知她這個癖好,倒也沒勸,隻去尋了一件披風給她系上。
明明是收到南疆消息的一天,該是失落傷心的時候,偏偏老天爺送上了一場大雨,是江瑤鏡很喜歡的天氣,甚至都想不起程星回這三個字了。
隻枕着聲勢漸低的雨聲入睡,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