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賜美人。”岑扶光看向一直垂首不看自己的江瑤鏡,“江姑娘是為這件事回府的吧?”
江瑤鏡點頭,依舊避開他的視線,隻彎腰在震驚的江鏖耳邊低語解釋。
岑扶光懶懶靠着椅背,光明正大看着江瑤鏡。
找到緣由了。
可是為什麼呢?
目光在她因掩唇而衣袖下滑露出的兩寸皓腕停滞一瞬又很快移開。
移開後又被白玉無瑕的纖纖玉手吸引,修長白皙,視力極為出衆的他也理所當然地看清了指尖的粉嫩。
蓦地收回了視線,徑直看向院外的景緻。
剛聽江瑤鏡解釋完的江鏖暴怒彈跳起身,“哪個腦殼有包給人賞美人的?管天管地還管人後院去了?”
“是不是有病!”
“老三應該沒病。”岑扶光平靜給予回答,見江鏖楞在當場,又好心重複了一遍,“襄王的主意。”
江鏖:……
重點是襄王嗎?
重點是我在你面前罵了皇子有病啊!
好在岑扶光沒有半點為弟弟找場子的想法,看了一眼始終回避自己視線的某人,站起身來,笑道:“那本王就不打擾侯爺處理家事了,告辭。”
江鏖松了一口氣,強忍怒氣送客出門。
——
出了定川侯府,岑扶光沒再騎馬,而是踩着日光悠閑在長街漫步,眉心微蹙。
他在思考,在細想今天的臨時起意。
剛才已經見到了真正的緣由。
初見時,她完全不在意流言蜚語,肯定自己曾經的功績,難道那時就在自己心裡留下了痕迹?
或者說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即使素未蒙面,但對方生得好看又對你抱有善意,就見色起意生了些許的好感?
岑扶光在自我剖析,身後跟随的見善幾步上前,低聲道:“爺,現在要派人繼續去挑撥江侯爺和襄王嗎?”
今兒一天都是見善随行,他親眼見證了自家爺是如何一句一句激得襄王失去理智,做出了給所有武将賞賜美人的驚天蠢舉。
于是在岑扶光自己都還沒弄清楚緣由的時候,見善已經邏輯自洽,重創了襄王,又施恩了江侯爺,坐山觀虎鬥,一舉三得!
岑扶光:“……話趕話,順勢而為而已,不要多事。”
對付老三那個蠢貨,根本沒必要如此費心籌謀。
原來自己領會錯了爺的意思?見善利索認錯,想了想又補救,“那回府後,多備些禮品送到侯府?”
就算沒有挑撥江侯爺和襄王對立之意,但今日江侯爺幫了王爺的忙,回饋一二是應當的,以前沒機會和定川侯府來往,這次有了由頭,不是正好順理成章?
岑扶光:……
下屬時時想着為自己的勢力添磚加瓦,有進取心是好事,但太過進取,是不是也不太好?
岑扶光一時哭笑不得,不過送禮麼……
從來都不曾自诩過聖人,甚至岑扶光深刻了解自己。
别說聖人,連好人都不是。
他決定正視自己的劣根。
“……确實要送份禮的。”
——
等江鏖送完客再回來,直接告訴江瑤鏡一句話,“你放心,這個虧祖父一定不讓你白吃!”說完就要繼續往外跑。
“你去哪?”江瑤鏡連忙拉住他的袖子,“是不是忘了,要在家一個月呢!”
知道祖父性子沖動,尤其是事關自己,所以才忙忙回來。
江鏖神情一滞,轉而又扯着嗓子大喊,“放心,陛下不會真的追究的!”
說罷繼續要往外走,江瑤鏡幹脆抱住了他的胳膊,隻道:“你現在若是出門鬧事,不管是去誰的府邸,無理的都是你,就真的稱了他們的意了,送上門的把柄!”
“你放心,我已有對策。”
“什麼對策?”江鏖忙忙詢問。
江瑤鏡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才接着道:“這事擺明了就是惡心我,讓我回來哭訴,賭你會不顧陛下口令出門找事。”
“他們惡心我,我自然也要惡心回去。”
直接端過江鏖面前未動一口已經涼透的茶喝了一半,緩了緩才接着道:“這劉宰相的孫女在備嫁,這一年來,京城各大首飾鋪子一有新貨都是最先送到宰相府供她挑選。”
“這原也沒什麼。”大家都知她馬上就是襄王妃,便是家室相當的,也會讓她幾分,當然,也有争鋒相對的。
“關鍵的地方在于,因為争奪首飾,打死過幾個婢女。”
人命關天啊?别說可以随意打死奴婢,而且還是别人的婢女,沒這道理,江鏖眯着眼,已經在思考怎麼利用這件事了。
江瑤鏡又抛出一個重點,“而最重要的,是劉家為她準備的嫁妝箱子,好似不止一百八十六擡。”
江鏖已經慢慢冷靜下來,聽到這話,一頭霧水看着江瑤鏡。
江瑤鏡也不意外他的迷茫,祖父不會記這些事情,隻說得更明顯,“當初太子妃的嫁妝就是一百八十六擡。”
雖然同是嫁入皇室,但太子妃就是太子妃。
比着太子妃的嫁妝擡數來已經是僭越,更别提劉家準備的還不止,哪怕多的後面悄悄拉去襄王府,被人提前暴出來,也是失禮。
江鏖終于明白其中深意,站起身來就要叫管家進來吩咐事情,等查明白了事情為真,一定給劉老匹夫和襄王來個痛的!
江瑤鏡再度阻止了他的動作。
“祖父。”
“你會揭宰相的醜,是為了胡攪蠻纏,也是真的在為某些人沖鋒陷陣。”
“這次的事,該他們出力了。”
不想讓祖父真的和襄王一黨的人真正對上,何必呢?
“什麼是胡攪蠻纏?我說得都是事實!”江鏖白了她一眼,又順着她的話細想,确實,自己還沒等到曾孫,不能置于旋渦之中。
“我給趙至卿寫信去!”
娘的,上次就告訴他了,要盯着劉老匹夫,誰知孫女都回來了他的消息還沒傳來,這個沒用的東西!
江瑤鏡目送他大步離開,又看向江團圓,“你親自回一趟程家,把事情告訴二姑娘吧,順便跟太太說一聲,我要在家呆幾日。”
得防着祖父再度沖動行事,就在家守着他。
江團圓領命去了。
江瑤鏡一個人坐在正廳,向來帶着三分笑意的杏眸此時極為平靜,無悲無喜。
趙至卿是兵部尚書,和文臣最不對付的就是他。
一旦他查明拿到證據,一定會上禀,到時會發生什麼呢?太子妃的娘家一定忍不住,說不定太子都會出手,夫妻一體,不尊重太子妃亦是不尊重他。
而襄王為了保嶽家,也一定會站出來。而太子和襄王,這不僅是兄弟間的龌龊,更是背後被深深隐藏的不能鬧出台面之上的,奪嫡之意。
已經可以預見後面朝堂的亂象。
不過那與自己何幹?隻要祖父安好,管他洪水滔天。
江瑤鏡不再想這些事,轉念想到了秦王身上。
他為什麼喚自己江姑娘?
應該是程夫人才對。
畢竟當初所有人都知道祖父會把爵位傳給自己的孩子,而自己的親事,在京城也算鬧了一場大風波。
姑娘這個稱謂,是還沒出嫁或已和離歸家的婦人才……
等等,和離!
如果自己和離歸家,那這聲江姑娘,也沒喊錯。
可自己要和離的事,祖父都尚且不知,秦王怎麼能夠提前預知?
江瑤鏡坐直了身子,想到了某個可能。
難道當初花濃哥哥那封被人續寫的信,是出自秦王的手筆?